跟随顾行史官的史书说我死了三次之旅：史书说我死了三次最新完整版，免费赠送！

刑部大牢的日子，说好过那是骗人。

但对一个本来该在菜市口脑袋落地的人来说，还能嫌日子难过，其实挺不知足的。

顾行之很知足。

至少，这几天里，他发现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自己脖子还在，转头还能带点吱嘎声，说明刀没砍太深。

二是老周时不时塞进来的牢饭里，咸菜从两根变成了三根。

“待遇上来了。”

他端着破碗，评价很中肯，“这大概就叫——戴罪之身，比单纯的罪身贵一点。”

老周在门外啐了一口：“贵个屁，你那是晦气。上头让我照看紧点，别你半夜死牢里了，明儿刑部挨板子。”

“那我早点给你打个招呼？”顾行之一本正经，“万一我要死了，我先给你写份保命供词。”

“少在这儿放屁。”

老周骂归骂，咸菜还是多给了半根。

这几日，除了吃喝睡和疼，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是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看那块“状态面板”。

【宿主：顾行之】

下面那一串“奸佞列传 / 卖国贼 / 多谋 / 短命”，怎么看怎么刺眼。

“系统。”

他在心里问，“你这玩意，能不能给我一点‘实际好处’？比如看看今天有没有人来找我麻烦？”

【本系统并非卜卦灵签，无法提供具体“运势”】

【但可在特定场景下，给出“心绪温度”参考】

【例如：】

【当某人对宿主抱持“想弄死你”的强烈意图时，本系统可以适度提醒】

顾行之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看谁想杀我？”

【请注意表述准确性】

【本系统只能在“死局”或准死局环境下，扩大这类感知】

【平日吃饭睡觉、闲聊斗嘴时，不提供实时监控服务】

“行吧。”

顾行之摸摸下巴，“你就当是心电图版的护身符。”

说话间，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

“顾行之——带人！”

铁锁被拉开，几名狱卒一拥而上。

老周在后面嘀咕：“行了，行了，惊什么，刑部问话，又不是马上砍。”

顾行之被押出牢门，手上重新上了枷锁。

这种熟悉的流程，让他有种“复习期末考试”的错觉。

只不过这回，考的是“怎么从死刑拉回到发配”。

刑部公堂。

堂上一排排官帽，板脸的、打盹的、掩嘴咳嗽的，全都有。

案几正中坐着刑部尚书，身材清瘦，眼神却很有分寸的锐利。下首是那位银须御史，胡子梳得一丝不乱，看人也一丝不苟。

顾行之被押到堂下，跪了。

“罪囚顾行之，叩见各位大人。”

这次他很自觉，加上了“罪囚”二字。

——要活命，先承认身份，有时候比死撑着喊“臣”有效多了。

银须御史冷冷看他一眼：“靖北之役，你任边军都司，军亡十万，你说，该当何罪？”

顾行之心里早就把这句“十万”翻来覆去骂过无数遍。

当面，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若按今日史书所记，小人自然是罪有应得。”

“少跟史书扯。”银须御史哼了一声，“我们问的是你自己——你觉得，你有罪没有？”

这话问得刁钻。

有些人会顺着说“有”，表现悔过；

有些人死不认账，非要咬一句“无罪冤枉”。

顾行之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利弊。

就在这时，状态板下面忽然蹦出一行小字：

【提示：当前并非必死之局】

【但本系统可提供“言辞倾向辅助建议”：】

【选项一：彻底认罪，成功率：短期存活↑，长期利用价值↓】

【选项二：死咬无罪，成功率：短期存活↓，长期利用价值未知】

【选项三：承部分责任，留部分疑云，成功率：短期存活↑，且后续有操作空间】

【友情提示：根据宿主性格与利益最大化原则，推荐选项三】

——这还用你说？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已经开口：

“小人有罪。”

银须御史眉梢一动，冷哼一声。

刑部尚书眼里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至少，这小子知道顺杆爬。

顾行之顿了顿，又道：“但并非‘首罪’。”

堂上顿时“哗”地一声，小声议论响起。

银须御史脸色一沉：“你还真敢说。”

顾行之抬起头，直视那位银须御史：

“靖北十万边军，不是小人一人能调动得了的。”

“当日调兵布阵，谁压前阵，谁压中军，谁殿后，一道道军令在案。”

“若问罪，只问到一个都司那是朝廷仁慈；可若说十万人的死，全在小人一人身上，那是——”

他顿了顿，嘴角勾了一下，“那是史书偷懒。”

堂上一片寂静。

这话已经有些冒犯到“史官集团”的意思了。

偏偏国史馆的人这会儿也有人在旁听，脸色都不太好看。

刑部尚书轻轻敲了敲惊堂木：

“你这几句话，说得倒不蠢。”

银须御史冷笑：“不蠢归不蠢，胆子倒是大。敢说史书偷懒。”

“史书怎么写，小人不敢置喙。”顾行之恭敬低头，“只是小人亲眼所见，靖北那一战，中军有人先撤，后军有人压阵不前，这些，都是同袍兄弟们看在眼里的。”

“十万条命，不该只有一个人背。”

“但要有一个人先背，那也只能是小人这种‘出身小吏之家’的命。”

这几句话一出，堂上有几位本就对边军战报有私下了解的官员，目光微微动了动。

——这话，说得刁钻又漂亮。

既没直接点名谁有罪，又暗戳戳地提了一句“中军先撤”“后军不前”。

懂的人，自然能品出味来。

银须御史“哼”了一声：“你这是把锅往谁头上推？”

顾行之忙道：“不敢不敢，小人只是如实说明。至于谁当得起‘首罪’二字，还要诸位大人明察。”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默看状态板。

【心绪温度监测中】

几行小小的字，出现在他视野角落：

【刑部尚书：冷静/观望，对宿主“可用度”+2】

【银须御史：不满/警惕，对宿主“厌恶度”+3】

【旁听国史馆官员甲：不悦/好奇，对宿主“关注度”+4】

【综合：当前暂无人起杀心】

顾行之忍不住感慨：这玩意儿，简直是大号“谁想弄死我”检测器。

刑部尚书合上案卷，淡淡道：

“靖北旧案，圣上已命重审。”

“你能说的，就在复审时慢慢说。今日叫你来，不是跟你辩理。”

他看了顾行之一眼，语气平静：

“圣上念你尚有一线生机，又念你曾在边关任职，知那边地形军情，是以——”

“拟发你回边军，戴罪立功。”

堂上有官员低声道：“尚书，若此人真有隐情，发回边军，不怕他与旧部暗中勾连？”

刑部尚书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暗中勾连，比明着砍了他，再把案子糊在这儿，要强。”

银须御史也缓缓点头：“无非一个小吏，给个从事之职，看着就是了。”

顾行之听在耳里，心里飞快地给自己做了个“官职降级预判”：

——从边军都司，掉成“从事”甚至“督饷小吏”，差不多就是从带兵的，变成数粮的。

他不觉得丢人。

在他看来，只要不是数自己的骨头，数什么都行。

刑部尚书继续道：

“刑部与兵部议定，将你发往镇北军，暂任‘军中督饷从事’一职，名义上听边军主将节制，实则亦被各部盯着。”

“戴罪立功，两年为期。”

“两年内，边军无大乱，军饷无大弊，边城不再失守，靖北旧案查明，则可上奏削去你‘诏斩’之刑，改为流三千里。”

“两年若不能，甚至边关再有崩溃，你若活着回来，还是那块菜市口的地。”

这话说得一点不拐弯，利弊明明白白。

堂上的人都在暗中权衡：

两年边关无事，这条件听着像“只要老天爷别太过分”；但加上一句“军饷无大弊”，就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

顾行之很诚实地在心里算了一下——

边关军饷，从来是最肥的一块肉。

无数只手在上面抹油，他一个戴罪发配的小从事，跑过去喊一句“大家都别抹了”，估计能被当场拿腰刀剁成肉酱。

“怎么？”银须御史看他沉默，以为他害怕，“不想去？”

顾行之回过神来，抬头，神情倒是意外的平静：

“小人当然害怕。”

银须御史一怔。

“但小人更怕，”顾行之缓缓道，“在京城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被砍头了。”

刑部尚书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你知道就好。”

他挥挥手：“押下去，回牢。待文书齐备，择日发配。”

“喏——！”

衙役们应声，将顾行之押了下去。

走出大堂门槛的那一瞬间，顾行之感觉腿一软。

刚才那一通嘴炮，说得他心里比脖子上的刀口还累。

系统这时很应景地蹦出一行：

【小结：】

【本轮对话中，宿主成功表现出“有罪认账、不肯全背、愿去边关”的综合态度】

【在“活命+保留后手”之间取得较优解】

【相关人物心绪变动已记录】

谢谢，你总结得真像我当年写自查。

堂上，顾行之被押走后。

银须御史捻着胡子，摇头道：“这小子嘴太巧，留着也是祸。”

刑部尚书淡淡道：“祸？有时候，祸恰好是别人更不愿少的那一块。”

他说着，把案卷上的一行小字敲了敲：

【靖北旧案 需再查】

“史书已经写了他‘午时三刻斩于菜市口’，”尚书道，“现在忽然在那行文字前，多了个‘原拟’二字，又添一条‘戴罪立功’。”

“这点变动，总要有人帮我们，看一看是谁在史书旁边伸手。”

银须御史一愣：“尚书也察觉到了？”

“当然。”刑部尚书目光深沉，“史书那边，有人手抖了。或者——有人让那只手抖了。”

“顾行之，不一定是主谋。”

“但他恰好，是那个‘被写在字上的人’。”

回到天字一号牢。

老周已经在门口等着，见他被押回来，低声问：“怎么样？”

“挺好。”顾行之笑了笑，“他们说，我还有两年可以多混一混。”

老周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发配边军？”

“镇北军，督饷从事。”顾行之耸耸肩，“听着挺威风，其实也就是替人数数银子的。”

老周啧了一声：“数银子也比数自己头骨强。”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包，犹豫了一下，还是塞进探窗：“给，你娘托人塞进来的。”

顾行之一愣：“我娘？”

“对。”老周叹气，“老太太脚不好，走不了几步，托你表哥送来的，说你要是真上了路，路上也能啃两口。”

纸包很轻，不是银子。

顾行之拆开一看，是几块切得不齐的干肉，还有两块没来得及发黑的小饼。

“还热的？”

“你娘刚烙的。”老周道，“你表哥跑得快。”

顾行之沉默了两息。

系统很识趣，没出声。

“把窗开大一点。”

他背过身，低头咬了一口干肉，含糊；“我给你分半块。”

“你留着路上吃。”老周说着，还是把窗再推大了一指宽，“赶紧的，别让别的狱卒看见，回头说我私通罪囚。”

“行。”顾行之笑了一下，把那块最大的撕下一半，从窗缝递出去，“咱俩都算是给自己攒点口德。”

老周接过干肉，抹了一把眼角：“滚你的蛋吧。”

夜里，牢里一如既往地潮湿。

顾行之躺在木板上，嚼着最后一小块饼，心里琢磨着：

“系统，《大历实录》那边，现在怎么写我？”

【检测中】

【结果如下：】

【原文：大历十七年夏六月辛未，酷吏顾行之，以靖北之役临阵脱逃、贻误军机，诏下当斩，午时三刻，伏诛于京师菜市口】

【现文：大历十七年夏六月辛未，酷吏顾行之，以靖北之役诈败诱敌、撤军护粮，然军亡十万，边城几失，朝廷震怒，原拟午时三刻斩于京师菜市口，以徇，后圣心一宽，命发往镇北军，戴罪立功】

【追加评语：】

【是役也，功过难尽，史家尚有争论】

顾行之看完最后那一句，没忍住笑出声来。

“功过难尽？”

他低声道，“这四个字，听着就比‘罪在首’顺耳多了。”

【提示：】

【“功过难尽”属于“模棱两可式评语”，有利于宿主后续在史格上“往好的一边争取”】

【当前宿主史格标签轻微波动中】

顾行之笑完，忽然有点感慨：

“史书一改，我就从‘当天必死’变成了‘被发配’。”

“那要是改得再多一点呢？”

系统没回他这个问题，只淡淡道：

【请注意：每次窜改史书，都会在某处生成一条‘残余因果’】

【靖北之役相关“史鬼分身”，已出现初步征兆】

【若宿主在未来死局中继续窜改，需考虑如何处置这些“另一种死法的自己”】

顾行之“啧”了一声：“知错就改，总比知错就死好。”

他翻了个身，把干硬的枕头调了个方向，枕在后脑勺下面，眯起眼。

“等有一天我真有闲心，”他含糊地念叨，“再慢慢给这些‘自己’磕个头。”

“现在嘛——”

“先想想，边关那口锅，怎么不被又一次压死。”

系统简短地给了他一个数字：

【预估：】

【宿主在“押解至边关”旅途中，触发中小型危机的概率为：64%】

【其中，有机会进化为“必死之局”的危机：不低于一】

他长长叹了口气：

“行。”

“那我路上也别睡得太踏实。”

三日后清晨。

刑部大门前，押解队伍已经集合完毕。

十几名衙役骑马在前，后面是一辆专门押送重犯的囚车，再后面跟着几匹驮着行李的马匹。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冷硬的军汉，穿着半旧的皮甲，腰间长刀，没有多余饰物。

“这位是兵部派来的押解千总，姓梁。”老周低声在顾行之耳边介绍，“梁千总以前在边军带兵，当过什长，脾气不算坏，就是认死理儿。”

顾行之被人推上囚车，回头看了一眼那位梁千总。

梁千总也在看他。

那人的目光很平静，不像菜市口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不像刑部里那些带着算盘的官员——

更像是在打量一件兵器：生是死，不太在乎，主要看好不好用。

状态板角落里，小字一闪：

【梁铁（？）——情绪：冷静/审慎】

【对宿主当前态度：中立略偏下】

【杀意：无】

【备注：此人具备一定战场经验，对“临阵脱逃”者本能厌恶】

行，知道了，先别和他讲靖北细节。

老周把最后一袋行李塞上车，又偷偷把那包干肉塞进角落，压低声音道：“路上小心点。边关那鬼地方，风比这儿刀子还快。”

“放心。”顾行之笑了笑，“我已经和刀子打过招呼了。”

梁千总扯了扯缰绳，声音不大，却压得住整个队伍的气势：

“出发。”

“喏——！”

马蹄声一响，囚车晃动着，缓缓驶出刑部大门。

阳光从车顶的缝隙里照进来，在顾行之脸上落下几道明暗的影子。

他背靠着车壁，闭上眼，又睁开。

京师的城墙渐渐在视线尽头缩小、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线黛色轮廓。

“系统。”

他低声道，“你说，史书现在会怎么写我接下来的这趟？”

【当前《大历实录》尚未记录此行】

【意味着——】

【这一段路，还没有被“写死”】

顾行之笑了一下：

“那就好。”

“那就——边关见。”

囚车晃晃悠悠地顺着官道一路向北，卷起一小串黄尘。

黄尘之后，是一条刚刚从菜市口逃出来，又被扔向新的风口浪尖的命。

而在顾行之看不见的、很远很远的靖北旧战场上，那只从枯骨堆里伸出来的苍白手，又往上爬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