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屿川站在客厅中央,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夏允薇和裴子昂靠得很近,她正小心翼翼地用棉签为他擦拭伤口,两人的头顶几乎相触。窗外雨声哗啦,衬得室内有种诡异的温馨。
“医药箱用完了,我放回厨房。”苏屿川打破这令他不适的氛围,伸手去拿医药箱。
夏允薇头也不抬:“嗯,顺便倒杯水给子昂吧,他刚才流了不少血。”
苏屿川的指尖微微发白,他提起医药箱,转身走向厨房。经过卧室时,他下意识往里面瞥了一眼,脚步猛地顿住。
卧室床头柜上,那个放着共名银行卡的浅蓝色盒子,不见了。
苏屿川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他放下医药箱,快步走进卧室,在床头柜前蹲下,拉开每一个抽屉翻找。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盒子。
“在找什么?”夏允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屿川猛地回头,声音因紧张而沙哑:“银行卡呢?我们存钱的银行卡在哪里?”
夏允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她瞥了一眼客厅方向,压低声音:“你小声点...”
苏屿川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我问你,我们的银行卡在哪里?那里面有十五万,是我们攒了三年的婚房首付!”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引得客厅里的裴子昂也看了过来。
夏允薇咬了下嘴唇,眼神飘忽:“子昂创业遇到难处,急需资金周转,我想着咱们的钱暂时不用,就先借给他了...”
苏屿川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他爱了二十年的女人,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你把我们所有的积蓄,婚房的首付,借给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陌生人?”
“不是陌生人!”夏允薇反驳,“子昂是乐乐的爸爸,是我的朋友!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苏屿川气得笑出声来:“见死不救?夏允薇,你有没有脑子?那是十五万,不是十五块!你借给一个单亲爸爸创业?而且连和我商量都没有?”
裴子昂这时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苏先生,都是我的错。是我求允薇帮忙的,我没想到会造成你们之间的矛盾。这笔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的,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人格?”苏屿川锐利的目光射向裴子昂,“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跟我谈人格?”
就在这一瞬间,当苏屿川直视裴子昂的眼睛时,一道刺眼的红色数值突然在他眼前闪现——95。那数字鲜红如血,悬浮在裴子昂的头顶,清晰得令人心惊。
苏屿川猛地闭眼再睁开,数字消失了。他晃了晃头,以为是暴雨天和情绪激动导致的头晕眼花。
“屿川,你别这样。”夏允薇的声音带着不满,“子昂是真的有困难,我们是朋友,帮帮忙怎么了?十五万而已,以后我们还能赚回来啊。”
“以后?我们的婚房怎么办?我们原本计划这周末就去看房的,你忘了吗?”苏屿川感觉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那是我们三年的心血,我加班到深夜,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每一分钱!”
裴子昂插话道:“苏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我打个借条,约定三个月内连本带利还清,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婚房计划...”
“这是我和允薇之间的事。”苏屿川冷冷地打断他,“裴先生,能请你先离开吗?我们需要私下谈谈。”
夏允薇却立刻站出来维护:“屿川,你怎么能这样?子昂手臂还伤着,外面雨这么大,你让他现在去哪里?”
苏屿川看着夏允薇护在裴子昂身前的姿态,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二十年的感情,竟比不上一个认识不久的学生家长?
“好,他不走,我走。”苏屿川转身拿起车钥匙,“等我们冷静下来再谈。”
“屿川!”夏允薇在他身后喊道,声音里没有歉意,只有对他“不通情理”的责备。
苏屿川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按钮。在密闭的空间里,他终于支撑不住,一拳砸在电梯墙上,指关节瞬间红肿起来。
坐进车里,他没有立即发动,而是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气。那个红色的数字95又在他脑海中闪现,那么真实,那么诡异。
“是压力太大了吗...”他喃喃自语,揉了揉太阳穴。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像是无数小锤子敲击着他的心脏。他想起一个月前,夏允薇第一次提到裴子昂。
“乐乐的爸爸真不容易,一个人带孩子,还想创业。今天他接孩子晚了,我们就聊了一会儿...”
那时苏屿川并没有多想,甚至觉得夏允薇善良,愿意关心单亲家庭的孩子。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她越来越频繁地提及“子昂”,周末开始有“临时加班”,手机里多了他不认识的表情包共享...
苏屿川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车子。他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理清思绪。
开车在雨幕中漫无目的地行驶,最终他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口。买了一包烟,他靠在车边,点燃一支——他已经戒烟两年了,因为夏允薇不喜欢烟味。
烟雾缭绕中,他回忆起与夏允薇的点点滴滴。五岁时,她因为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在幼儿园憋到尿裤子,是他把自己的裤子借给她穿;十岁时,她被班上的男生欺负,是他挺身而出,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后悔;十五岁时,她第一次来月经,吓得不知所措,是他脱下外套围在她腰间,陪她等妈妈来接;二十岁,他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在樱花树下他第一次牵起她的手;二十五岁,他拿出攒了半年工资买的戒指,在双方家人的见证下向她求婚...
每一段回忆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雨渐渐小了,苏屿川掐灭烟头,决定回去和夏允薇好好谈谈。也许真的是他反应过度了?也许裴子昂真的是个正派人,只是暂时遇到困难?也许那十五万真的能如期归还?
他试图为夏允薇找借口,却无法说服自己——什么样的朋友,会不经商量就借出十五万?什么样的关系,会让一个女人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男人?
回到小区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苏屿川抬头看向四楼的窗户,灯还亮着。他心中泛起一丝希望——也许夏允薇在等他回来,也许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电梯缓缓上升,苏屿川在心中排练着该如何开口。他告诉自己不要发火,要冷静沟通,毕竟二十年的感情不应该被一件事摧毁。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门开的瞬间,他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笑声。
“然后呢?然后乐乐说了什么?”是夏允薇的声音,带着他许久未闻的轻快。
裴子昂的声音接着响起:“她说,‘爸爸,要是夏老师能当我妈妈就好了’...”
笑声戛然而止,两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苏屿川。
苏屿川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摆着他买回来的芒果慕斯蛋糕,已经被切开,两人各有一份,吃得正欢。
“屿川,你回来了。”夏允薇站起身,语气有些不安,“我们...我们就是吃点东西,子昂说他饿了。”
裴子昂也站起来,依旧是那副歉意的表情:“苏先生,我本来要走的,但允薇说雨还没停,让我再坐一会儿...”
苏屿川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聚焦在裴子昂的眼睛上,那个红色的数字95又一次闪现,比之前更加鲜明,几乎灼痛他的视网膜。
他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允薇,我们需要谈谈。”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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