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昂终于离开了。

苏屿川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夏允薇收拾茶几上的蛋糕盘和咖啡杯,动作轻快得像只小鸟。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轻声哼着歌。
“允薇,我们得好好谈谈那张银行卡的事。”苏屿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夏允薇头也不抬:“不是都说好了吗?子昂打了借条,三个月内就还。你就别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苏屿川感到一阵无力,“那是我们三年的积蓄,是我们婚房的首付。你连商量都没有就借给一个外人,现在却说我是小题大做?”
夏允薇放下手中的杯子,叹了口气:“苏屿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子昂是真的遇到困难了,作为朋友帮一把怎么了?再说他又不是不还。”
“朋友?你了解他多少?你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吗?你知道他创业的具体内容吗?”苏屿川一连串的问题让夏允薇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一句:“他是乐乐的爸爸,这就够了。一个单亲爸爸能坏到哪里去?”
苏屿川摇了摇头,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知道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夏允薇从小就固执,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今晚我睡沙发。”他最终只说了一句,转身走向卧室去拿被褥。
夏允薇在他身后喊道:“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苏屿川没有回答。他抱着被褥走出卧室时,看见夏允薇已经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冒着大雨专程去买蛋糕,换不来她一个笑脸;而那个裴子昂,却能在拿走他们全部积蓄后,还让她笑得如此开心。
夜深了,苏屿川躺在狭小的沙发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客厅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在敲打他的神经。那个红色的数字95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伴随着裴子昂那张看似诚恳的脸。
“是幻觉,一定是太累了...”他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这些杂念。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一声轻微的短信提示音。紧接着,又是一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格外清晰。
苏屿川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他坐起身,看向紧闭的卧室门。犹豫片刻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传来夏允薇压低的声音:“...你别担心,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嗯,他生气了,不过没关系...”
苏屿川的心沉了下去。他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夏允薇背对着门,正在打电话。
“我知道你不容易,乐乐还需要买新衣服...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帮你是应该的...”她的声音温柔得刺耳,“...和他相处真的很舒服,不像屿川,整天就知道工作...”
苏屿川猛地推开门,夏允薇吓了一跳,慌忙挂断电话。
“谁的电话?”苏屿川问,声音冷得像冰。
“没...没谁,一个同事。”夏允薇把手机藏在身后,眼神闪烁。
“是裴子昂,对不对?”苏屿川大步走过去,伸手要拿她的手机。
夏允薇猛地往后一缩:“苏屿川!你干什么?偷听我讲电话还不够,现在还要查我手机?”
“我是你未婚夫!我有权利知道是谁在深夜给我未婚妻打电话!”苏屿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
“未婚夫?”夏允薇冷笑一声,“哪个未婚夫会像你这样疑神疑鬼?子昂只是打电话来道歉,说因为他的原因让我们吵架了。他这么体贴,你却这样怀疑他?”
苏屿川看着她紧紧护住手机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二十年的感情,竟比不上一个认识几个月的“朋友”。
“把手机给我。”他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
“不行!这是我的隐私!”
“隐私?所以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
两人争执间,手机突然又亮了起来,一条新消息浮现在锁屏界面:
“允薇,只有你懂我的难处。和你相处真舒服,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发送人:子昂。
苏屿川死死盯着那条消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抬起头,看着夏允薇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顿地问:“这就是你说的‘只是朋友’?”
夏允薇慌乱地解锁手机,想要删除消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只是表达感谢...”
苏屿川一把夺过手机,向上滑动屏幕。更多的消息映入眼帘:
裴子昂:“每次和你说完话,心情都会变好。”
夏允薇:“放心吧,我会一直帮你的。”
裴子昂:“乐乐说想你了,周末能带她出去玩吗?”
夏允薇:“好啊,我也很想乐乐呢。”
裴子昂:“要是你能成为乐乐的妈妈就好了。”
夏允薇:“别胡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
“最好的朋友?”苏屿川把手机摔在床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夏允薇,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朋友’会发这种消息?什么样的‘朋友’会在深夜打电话诉苦?什么样的‘朋友’会不经商量就借走十五万?”
夏允薇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但很快,她的倔强就占了上风:“苏屿川,你偷看我手机?你怎么能这么不尊重我!”
“尊重?你尊重过我吗?”苏屿川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却和另一个男人暧昧不清,还把我们所有的积蓄借给他。夏允薇,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把你当什么?”夏允薇突然哭了,“我把你当未婚夫!可是你呢?你整天就知道工作,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子昂至少会听我说话,会关心我的感受...”
苏屿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努力工作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能早点买婚房,给你一个家!而那个裴子昂,他除了说些好听的话,还为你做过什么?他现在甚至拿走了我们所有的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夏允薇歇斯底里地喊道,“子昂是单亲爸爸,他带着乐乐多不容易!我只是想帮帮他,有什么错?苏屿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
“小心眼?”苏屿川重复着这个词,突然笑了。那笑声苦涩而绝望,“对,我小心眼。我小心眼到工作了三年不舍得买一件新衣服,就为了攒钱娶你;我小心眼到每天加班到深夜,就为了多挣点奖金;我小心眼到连瓶好点的酒都舍不得买,就为了我们的婚房首付...”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夏允薇满是泪痕的脸,轻声问:“允薇,你还爱我吗?”
夏允薇愣住了,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那一刻,苏屿川明白了。他默默地转身,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头也不回地走向客厅。
“苏屿川!”夏允薇在身后喊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
躺在冰冷的沙发上,苏屿川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那个红色的数字95再次在他眼前闪现,这一次,他不再认为那是幻觉。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想起小时候,夏允薇被邻居家的狗吓哭,他抱着她安慰说:“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时过境迁,需要保护的人,似乎变成了他自己。
而那个他曾发誓要保护一生的女孩,正用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摧毁他们二十年的感情。
苏屿川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没入枕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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