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仁那句“立斩无赦”的余音,还在太极殿里绕梁三日呢,他人已经溜得比兔子还快了。
没错,就是溜。
刚才在殿上怼天怼地、豪气干云,那都是形势所迫,被迫装逼。真要他留下来跟王丞相那帮老狐狸大眼瞪小眼,或者等着他那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皇帝老爹详细询问“退敌良策”的细节?
那他可就真露馅了!
所以,趁着满朝文武还被他那不要命的气势唬得一愣一愣的,趁着王丞相还在那捂着胸口顺气儿,夏皇还没来得及开口细问,夏仁非常光棍地冲龙椅上拱了拱手,丢下一句:“事不宜迟,儿臣这便去准备!朝堂之事,劳烦父皇稳住!”
然后,转身,抬脚,迈步,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带着点仓皇逃窜的意味,一溜烟就出了太极殿那高大却压抑的门槛。
李德海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来,自家太子殿下都快走到广场中央了。老太监心里叫苦不迭,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提着衣摆,迈着老寒腿,小跑着追了上去,压低了声音急道:
“哎呦我的殿下!您……您这就出来了?您还没跟陛下说清楚,到底要准备些什么呀?还有,您刚才说的那个……那个退敌良策,它到底是个啥啊?老奴这心里,慌得跟揣了二十五只兔子似的,百爪挠心啊!”
夏仁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哼道:“准备啥?准备跑路啊!看不出来?”
“跑……跑路?!”李德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表演个平地摔。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在殿上还要死守到底、谁言降就砍谁的太子爷,转脸就要跑路?
“不然呢?”夏仁终于停下脚步,左右看看没人,凑近李德海,用气声道:“老李啊,你醒醒!不会真以为你家太子爷我突然天神附体,能撒豆成兵了吧?我那都是忽悠人的!不把牛皮吹上天,怎么镇住那帮老狐狸?怎么争取时间?”
李德海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毁灭性冲击。合着刚才那视死如归、霸气侧漏的样子,全是演技?
“可……可您当众立了军令状啊!一天之后,要是……”李德海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所以更得跑啊!”夏仁一脸“你这人怎么不开窍”的表情,“一天时间,够干嘛的?够我把皇宫摸熟就不错了!不跑,难道真等明天一到,自己去撞柱子?我看起来有那么想不开吗?”
他拍了拍老太监僵硬的肩膀,语重心长:“老李,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想办法溜出宫去,找个山清水秀、敌人找不到的地方苟起来,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李德海都快哭了:“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眼看都是黑炎军的了,咱们能往哪儿跑啊?再说,这皇宫戒备森严,您怎么出去啊?”
“办法总比困难多!”夏仁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虚得一匹。他环顾四周这九曲回廊、红墙高耸的皇宫,确实跟个巨大的迷宫加监狱似的。“先回东宫,收拾点细软,啊不,是启动资金!然后见机行事!”
两人做贼似的,专挑人少的小路,急匆匆往东宫赶。一路上,夏仁脑子也没闲着,疯狂回忆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逃生纪录片里的桥段。挖地道?时间不够。假扮太监宫女混出去?目标太大,容易被查。找个狗洞?这太子当得也太掉价了,而且有没有狗洞还两说……
难道真要困死在这?
刚拐过一个弯,眼看东宫在望,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夏仁心里一紧,赶紧拉着李德海闪到一座假山后面。
只见一队约莫十人的宫廷侍卫,在一个队正的带领下,正朝着东宫方向快步走去。这些人虽然穿着大夏禁军的服饰,但眼神闪烁,走路的姿态也带着一股子流气,不像久经训练的正规军,倒更像是……地痞流氓套了身皮。
领头那个队正,边走边对下属吩咐:“都给我精神点!丞相有令,看好东宫,别让里头那位……再到处乱跑,胡言乱语!尤其是,不能让他接触陛下!”
“头儿,放心吧,一个废物太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就是,估计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发抖呢!”
几人言语间,对太子没有丝毫敬意,反而充满了轻蔑。
假山后,李德海气得浑身发抖,低声道:“殿下,他们……他们这是要软禁您啊!王丞相的手,伸得也太快了!”
夏仁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料到王丞相会反制,没想到动作这么快,这么直接!这简直是把“我要弄死你”写在脸上了!
跑路的难度,瞬间从困难模式升级到了地狱模式。
硬闯?就他和李德海这老弱病残组合,估计一个照面就被人家当小鸡崽儿给拎回来了。
看来,得改变策略了。
夏仁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个大胆(作死)的想法。他低声对李德海吩咐了几句。李德海听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脸“殿下您是不是气疯了”的表情。
“快去!按我说的做!能不能活过今天,就看这一把了!”夏仁推了他一把。
李德海一咬牙,跺了跺脚,趁着那队侍卫还没完全封锁东宫前门,从假山另一侧猫着腰,悄摸摸地绕路了。
夏仁则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表情,然后……他非但没躲,反而主动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朝着那队侍卫迎了上去!
“哎呀!你们可来了!吓死本太子了!”夏仁拍着胸口,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声音都带着颤儿。
那队侍卫显然没料到太子会自己跑出来,还这么一副德性,都愣了一下。领头的队正皱了皱眉,按规矩行礼,语气却谈不上多恭敬:“太子殿下,末将奉命守卫东宫,确保殿下安全。”

“安全?对对对!安全第一!”夏仁一把抓住那队正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演技浮夸,“刚才……刚才在太极殿,你们是没看见!那些大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要吃人了!还要废了本太子!太可怕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用力,指甲都快掐进那队正的肉里了,脸上却依旧是惊魂未定的表情:“你们可得保护好我!一定要保护好我!没有你们,我可怎么活啊!”
那队正被他说得浑身不自在,又想笑又鄙夷,心道果然是个废物点心,这就吓破胆了。他用力想抽回手,嘴上敷衍道:“殿下放心,有末将在,定保东宫无恙。请殿下回宫歇息吧。”
“歇息?我哪歇得下啊!”夏仁死死拽着他,就是不松手,开始胡言乱语,“我心神不宁,得去太庙!对,去太庙给列祖列宗上柱香,求他们保佑!不然我今晚肯定做噩梦!”
去太庙?队正眉头皱得更紧了。太庙虽然也在皇城范围内,但距离东宫有一段距离,而且那边守卫情况不像东宫这边完全由他们控制。
“殿下,外面不安全,还是……”
“不行!必须去!”夏仁开始耍无赖,声音带着哭腔,“不去我现在就晕给你们看!我要是吓出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一边闹腾,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东宫侧面的一个小门。按照记忆,那里平时是运送杂物和食材的通道,守卫相对松懈。
就在他和这群侍卫拉扯,吸引他们全部注意力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的身影,正贴着墙根,鬼鬼祟祟地靠近了那个侧门,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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