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仁这边,戏精附体,扯着那侍卫队正的胳膊,哭爹喊娘地非要去太庙,动静闹得十里地外都能听见。
那队正姓张,是个粗人,平日里仗着王丞相的势,在宫里也算横着走的主儿,哪见过这场面?被夏仁这么又拽又嚎,鼻涕眼泪差点都蹭他盔甲上了,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可对着这位名义上的太子,打又打不得,骂又不好骂得太难听,憋得满脸通红。

“殿下!您冷静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张队正用力想甩开夏仁,可这位太子爷此刻不知哪来的牛劲儿,死抓着不放。
“体统?命都快没了还要体统!”夏仁嚎得更大声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张队正的大腿,“我不管!我就要去太庙!列祖列宗不保佑我,我……我就跪死在那儿!反正都是个死,不如死祖宗牌位前头,显得我心诚!”
他一边干嚎,一边偷偷掐自己大腿内侧,疼得眼泪真飚出来几滴,看起来更是情真意切,凄惨无比。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妈的,这苦肉计成本太高了,大腿肯定青了!等逃出去,非得吃十个鸡腿补回来!
周围的侍卫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看着自家头儿被个“疯太子”缠得手足无措,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张队正被缠得没办法,又怕动静太大真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压低声音,半是威胁半是劝解:“殿下!您再这样,末将只好得罪,把您‘请’回东宫了!” 他把“请”字咬得特别重。
“你动我一下试试!”夏仁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突然拔高音调,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尖叫,“我是太子!储君!你敢碰我,就是以下犯上,诛九族的大罪!等父皇缓过劲儿来,第一个砍了你的狗头!”
他这话纯属瞎咋呼,现在谁还把那个病秧子皇帝和他这废物太子放在眼里?但架不住他声音尖,气势足(装的),加上“诛九族”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张队正和那些侍卫心里还真哆嗦了一下。烂船还有三斤钉,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突然回光返照?
就这么一僵持的功夫,夏仁眼角的余光瞥见,东宫侧门那边,李德海那个干瘦的身影已经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成了!老李头动作还挺利索!
目的达到,夏仁的戏瘾也过得差不多了。他见好就收,哭声渐歇,但依旧坐在地上,抱着张队正的腿抽抽搭搭,一副委屈巴巴、惊魂未定的模样,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太吓人了……张队正,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张队正见他似乎冷静了点,趁机想把腿抽出来,耐着性子道:“殿下,您先起来,地上凉。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先回宫歇着,去太庙的事,容末将向上头禀报一声再说?”
他这就是缓兵之计,打算先把这麻烦精哄回东宫关起来再说。
夏仁心里门儿清,但表面上却像是被说服了,仰起脸,带着点希冀地问:“真的?那你……你可要快点禀报啊!我等着!”
“是是是,末将一定尽快。”张队正敷衍着,总算把腿抽了出来,使了个眼色,让两个手下赶紧把这祖宗“扶”起来,“送”回东宫。
夏仁这回没再反抗,一副腿软走不动道的樣子,半靠在那两个侍卫身上,被他们几乎是架着往东宫大门走。经过张队正身边时,他还“虚弱”地补充了一句:“张队正,全靠你了……我等你消息啊……”
那眼神,那语气,充满了依赖和信任,看得张队正嘴角直抽搐,心里暗骂: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进东宫大门,身后宫门“哐当”一声就被关上了,甚至还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夏仁脸上那点可怜相瞬间收得干干净净,他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恢复了清明,甚至还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小得意。
“殿下,您……您刚才可吓死老奴了。”李德海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他刚才绕路回来,正好看到太子殿下坐地嚎哭的那一幕,差点以为殿下真疯了。
“演戏嘛,就得投入。”夏仁无所谓地摆摆手,“怎么样?东西送到了?见到我……父皇身边的人了没?”
李德海连忙点头,压低声音:“送到了!老奴把殿下您那块随身玉佩,连同您教的那句话,塞给了在太庙附近扫撒的一个老相识,他是陛下潜邸时的老人,绝对可靠!他说会想办法立刻呈给陛下!”
夏仁教的那句话是:“父皇,儿臣需硝石、木炭、硫磺各百斤,急用!关乎生死!”
他赌的就是皇帝老爹就算病重,也不可能完全被王丞相架空,总还有几个死忠。更赌皇帝老爹在绝境之中,愿意在他这个突然“开窍”的儿子身上,押上最后一点筹码!
“好!现在,就是赌运气的时候了。”夏仁深吸一口气,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表面平静,心里却在疯狂打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宫内外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被软禁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这种明知屠刀即将落下,却只能干等的煎熬。
夏仁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万一那个传话的老太监不可靠怎么办?万一皇帝老爹已经彻底被控制了呢?万一王丞相的人半路截胡了呢?
他甚至开始规划B计划:如果皇帝那边没反应,天黑之后,是不是可以考虑……翻墙?虽然这身体弱鸡,但宫墙好像也不是特别高?摔断腿总比掉脑袋强吧?
就在他脑补到第一百零八种摔下墙的姿势时,东宫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夏仁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李德海也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挡在夏仁身前。
是王丞相等不及,要来硬的了吗?
“哐当!”
东宫大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然而,进来的并不是王丞相的人,而是一队约莫二十人的侍卫,服饰与张队正那帮人略有不同,甲胄更精良,眼神更锐利,浑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太监,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
夏仁认得他,是皇帝身边仅次于大总管的心腹,姓赵,是个厉害角色。
赵太监目光扫过院内,在夏仁脸上停留了一瞬,看不出喜怒,然后展开绢帛,尖着嗓子宣道:
“陛下口谕:太子所需之物,着内府监即刻拨付,送至东宫!一应所需,不得有误!另,赐御前侍卫一队,护卫东宫周全,未有朕之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惊扰太子!钦此!”
口谕念完,院内一片寂静。
李德海激动得老泪纵横,差点又要跪下。
夏仁则是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赌对了!他那个皇帝老爹,果然还没放弃!这送来的不仅是材料,更是一道护身符!
赵太监宣完口谕,走到夏仁面前,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淡:“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稍后便到。陛下让老奴问您一句,”他抬起眼皮,那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夏仁,“您要的‘一天时间’,现在开始算了。”
夏仁迎着他的目光,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有劳赵公公回复父皇,儿臣……明白。”
赵太监不再多言,留下那队明显是精锐的御前侍卫“保护”东宫,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宫门再次关闭,但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了。
夏仁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二十个“门神”,又看了看天色。
时间,终于被他抢到了手里。虽然只有一天,虽然前途未卜。
但至少,暂时不用跑路,也不用去撞柱子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瞎搞)奇迹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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