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过度带来的后果,就是李默直到日上三竿才被一阵沉稳而不容忽视的敲门声吵醒。
“咚、咚、咚。”
声音规律,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力度,绝不是房东那种急促又带着不耐烦的拍打。
李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个念头是仙缘,第二个念头是狂喜之后的疲惫,第三个念头才是这敲门声。难道是房东等不及了亲自上门?他心头一紧,揉着酸涩的眼睛,耷拉着拖鞋,没好气地拉开门。
“谁啊?房租我……”
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门外站着三个人。打头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妈,短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精神矍铄,胸前别着一枚鲜红的党徽,正是这片老旧小区的社区主任,姓刘。李默见过她几次,每次都是催缴卫生费或者宣传政策,是个作风干练、言语犀利的角色。
但让李默心头猛地一沉的,是刘主任身后的那一男一女。
两人都很年轻,大概二十七八岁,身姿笔挺,穿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剪裁利落的藏蓝色制服,肩章和袖口有着简单的银色纹路,既不像警服,也不像军装,透着一股冷峻的神秘感。他们神情严肃,眼神平静无波,手里各自拿着一个黑色的硬壳文件夹,以及一个银白色的、流线型设计、类似平板电脑但更厚实的设备。
这阵仗……不像催租的。
“李默同志吧?”刘主任脸上带着惯常的、颇具亲和力但又隐含距离感的笑容,语气熟稔得像认识了他八辈子,“打扰你休息了。这两位是市里‘特殊人才发展与事务管理局’的同志,来找你了解点情况。”
特……特殊人才?事务管理局?
李默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第一反应是自己无意中犯了什么事?在网上发表了什么不当言论被查水表了?还是找工作被骗进了什么非法组织被牵连了?
那名年轻男子上前一步,动作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亮出一个深蓝色封皮、中央烫着金色国徽图案的工作证,证件上的信息一闪而过,李默只来得及看清“特殊人才发展与事务管理局”和“稽查科”几个字。
“李默同志,”男子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监测到本辖区有未经登记的灵能波动,源头定位在此处。根据《国家超自然能力者登记与管理条例》第十七条,请你配合我们进行身份核实与属性登记。”
灵能波动?登记?条例?
每一个词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让李默完全无法理解。他张了张嘴,想否认,想说你们找错人了,想直接关门。但那一男一女制服人员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让他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了门。手脚有些发凉。

屋内乱得没处下脚。换洗的衣服堆在椅子上,泡面桶还没扔,那本暗蓝色的《基础引气入体纲要》就那么摊开在床头柜上,无比显眼。
那名女工作人员的目光几乎没有在杂乱的房间停留,直接扫过那本书,以及李默脸上尚未褪尽的惊惶和睡眠不足的苍白。她没什么表情地打开手中的银白色设备,一道柔和但不刺眼的白光从设备前端射出,如同扫描仪般缓缓扫过李默全身。
光束最后停留在他小腹丹田的位置,设备发出轻微的“嘀”声,屏幕上快速跳出一行行李默看不懂的数据和波形图。
“确认,目标已成功引气入体,生命磁场强度提升,能量层级判定:F级(初级)。灵根属性初步判定:土系,偏厚重,活性较低。”女工作人员抬头,向男同事汇报,声音清晰冷静,像机器播报。
男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打印好的表格,递到李默面前。
“同志,请如实填写这份《超自然能力者基本信息登记表》。另外,这是你的《修行者义务与权利告知书》,请仔细阅读,并在最后一页签字确认。”
李默浑浑噩噩地接过表格,纸张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一颤。他低头看去,表格栏目清晰得刺眼:“姓名”、“性别”、“身份证号”、“现住址”、“联系方式”、“紧急联系人”……这些还算正常。但后面跟着的就是:“灵根属性”、“引气入体时间”、“主要修行功法名称及来源”、“当前能量层级(自评/测评)”、“社会关系及有无境外接触史”……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仙缘?国家重点扶持项目?他梦想中的奇遇,就是填这张表?
刘主任在一旁适时开口,语气充满了社区干部特有的、鼓舞人心的热情:“小李啊,愣着干什么?恭喜你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成了修行者,以后就是国家重点关注和培养的人才了!放心,国家有政策,对你们这些刚刚觉醒的修行者,是有扶持的!”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些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内部好消息:“像你这种情况,每个月有基础修炼补贴,五百块呢!直接打到专用卡上!还有啊,区里会组织免费的定期修炼指导和精神状态评估……哦,就是思想汇报,要按时交到我这里。都是为了你们好,防止走歪路嘛!”
五百块?补贴?思想汇报?防止走歪路?
李默拿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表格,看着上面“灵根属性”那一栏,半天落不下去笔。他梦想中的修仙,是御剑飞行,快意恩仇,长生久世,逍遥天地间……不是填表,不是拿五百块补贴,不是写思想汇报!
但在那两双制服平静无波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在刘主任那“为你高兴”的目光中,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蛛网缠住的小虫。
最终,他颤抖着,在“灵根属性”一栏,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了那个刚刚被检测出来的字——
“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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