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华服,仪态万千。
当真是权势养人啊。
床榻上的长平侯气若游丝,看来的确是病了。他费力地递给我一个匣子,彷佛里面的地契田产就能弥补对我的亏欠。
薛夫人见到我和她肖像的面容,触动情肠,拉着我足足哭了半晌。她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搭在我的手背上,触感冰凉。
面对这种温情,我却浑身不自在。
薛向晚也跟着掉了几滴泪,透过朦胧的泪光,我瞧出一抹敌意。戏班里那些争角儿的姑娘,也曾这样看过我。
“怀初,你是我的骨肉。可这件事向晚是无辜的,她那时还是个孩童。上一辈做的恶事就让它过去,好不好?向晚在我们膝下承欢多年,性子最温婉和顺,以后你们姐妹相称,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
薛夫人止住泪,一开口便是为薛向晚开脱。
长平侯不语,将我的手和薛向晚交叠,是示好,也是威胁。
薛向晚跟着怯生生道:“姐姐,是我抢了你的位置,你若心里有怨,只管冲我来,千万不要为难父亲母亲。”
我看着一唱一和的三人,只觉得可笑,冷冷道:“薛怀初不曾有过姐妹。”
场面一时凝滞。
在他们眼里,肯接我回府已是天恩,我应该借坡下驴,一笑泯恩仇,然后皆大欢喜。
可我偏不。
薛夫人适时打起圆场:“怀初才回来,还不太适应,侯爷,还是让她歇息几日,等熟悉了再说。”
“夫人说的对,着丫鬟带怀初去她房间看看,上林苑有郡主娘娘开的雅集,你还得为向晚打点出门的行装。”
长平侯话里话外,亲疏立见。
我也不在意,只随着薛知韫来到了一处庭院。
这里的装饰摆件处处透着富贵,捧上来的瓜果甜点也是精致无比,紫檀木衣架上整整齐齐挂着各色时新的衣裙。
原先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此时都真切地摆在眼前。
可我并不欢喜。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情爱如是,亲情亦如是。
接下来的半个月,薛知韫隔三差五派人送礼,薛夫人也亲自盯着嬷嬷教我规矩,她说等我学成,便办一场风风光光的接风宴,在世家贵族中露露脸。
我学得认真,进步很快。
连老侯爷都感叹,我和年轻时的薛夫人一模一样。薛夫人则对着每个来祝贺的闺中密友,没口子地夸我。
这一切让薛向晚坐不住了。
她走进朝晖阁时,我正将一支金累丝镶宝石步摇插入发间。
“这些好东西,你以前怕是都没见过吧?”与第一次见面的伏低做小不同,此刻她骄傲如孔雀,连声音都透着世家千金的优越。
我恍若不觉,继续拿起一副耳环比划着。
“虽然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凭你的身份,再好的衣裳首饰,也遮不住身上那股穷酸味儿。”
“母亲不过是可怜你,这些好东西,迟早还是我的。”
面对她的挑衅,我也不做忍耐,手指轻轻一挑,将步摇抽出:“那便物归原主。”
话音刚落,我猛地一用力,钗尖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