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天光透过藤蔓缝隙,吝啬地投下几缕惨白。洞内,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浮沉,像极了程澈此刻的心情——飘忽,无力,还带着点呛人的土腥味。
他靠在岩壁上,闭着眼,不是调息,是在用天道权限疯狂检索《新手师尊速成指南》《如何管理问题员工》《996福报在异界的可行性分析》……结果一片空白。只有世界壁垒外那“嗤嗤”的、仿佛指甲刮擦玻璃的侵蚀声,在他感知里无限放大。
这届徒弟,太难带了。
一个是用眼神杀人的未来剑仙,一个是把“我是反派”写在灵魂深处的重生魔尊。他这个天道师尊,开局装备是负的,血条是飘红的,唯一的外挂是能“看”穿员工底裤……哦不,是底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化身反馈来的眩晕感,睁眼。
苏小墨还跪在那里,姿势标准,眼神“纯良”,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林厌抱着他的锈剑,靠在洞口岩壁上,眼皮耷拉着,像是睡着了,但程澈知道,这洞里任何一丝灵气异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既入我门,便是缘法。”程澈开口,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沙哑和疲惫,这倒不全是装的,“为师……道号‘归尘’。” 临时瞎编的,取个返璞归真、低调躺平的意思。
苏小墨立刻磕头,声音清脆:“弟子苏小墨,拜见归尘师尊!”
林厌只是掀了掀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程澈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这一脉,不重虚礼,只重心性与修行。你二人既为同门,当相互扶持,砥砺前行。” 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今日便算入门。至于拜师礼……”
他沉吟起来。穷啊!天道本体力量调动起来修补世界都捉襟见肘,哪有余粮给徒弟发新手大礼包?难道要空手套白狼?

就在这时,他天道视角下意识地扫过林厌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以及苏小墨体内那缕因为重生而与当前肉身并不完全契合、导致几处经脉晦涩不明的魔魂。
有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指尖微不可查地萦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却本质极高的世界本源气息。他先指向林厌的铁剑。
“厌儿,此剑蒙尘,非其本愿。今日为师便为你‘拭心’一次。”
话音未落,那缕气息已如同无形流水,拂过锈迹斑斑的剑身。没有光华大作,没有异象纷呈,只有那斑驳的锈迹,仿佛被时光之手温柔抚过,悄然褪去了一小块,露出底下一点黯淡却内敛的金属光泽,剑身靠近剑格处,一个模糊的古体“寂”字印记,微微一闪,随即隐没。
林厌浑身剧震!
他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不是力量的灌注,而是一种……唤醒!是沉寂已久的剑心,被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轻轻叩响!他猛地抬头看向程澈,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绝非寻常修士能做到!甚至他前世巅峰时期,也未曾见过如此手段!
程澈没理会他的震惊,指尖转向苏小墨。
“小墨,你根基有瑕,灵气运转至‘鸠尾’、‘气海’二穴时,可有滞涩刺痛之感?”
苏小墨瞳孔骤缩,脸上的恭顺几乎维持不住。这是他重生后最大的隐患,连追杀他的那些人都没看出来!这便宜师尊……
程澈指尖那缕气息隔空轻点,如同最高明的医者,精准地拂过苏小墨体内那两处因魔魂与肉身排斥而形成的细微“结节”。
“今日为师为你‘抚源’一次,助你理顺气机。”
苏小墨只觉得那两处常年阴寒刺痛的穴位,骤然一暖,一股前所未有的通畅感油然而生,体内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魔气,竟瞬间温顺了几分!他猛地抬头,看向程澈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算计和轻视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一丝火热的贪婪。能一眼看穿他根基隐患并随手抚平,这师尊,绝对是了不得的大能!必须抱紧大腿!
“多谢师尊!”苏小墨这次磕头,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程澈收回手指,脸色更白了几分,气息也急促起来。刚才那两下,看似轻松,实则消耗不小,主要是精细操控世界本源对这脆弱化身的负担太重。他靠在岩壁上,微微喘息。
“拜师礼已毕。日后修行,需靠自身勤勉。”他摆摆手,一副消耗过度的模样,“为师需静修片刻。你二人……且去洞外,寻些吃食清水回来。”
先把这俩定时炸弹支开,让他喘口气,研究下怎么给这俩问题员工定KPI……不,是制定修炼计划。
林厌深深看了程澈一眼,握紧手中那似乎轻了一分的铁剑,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出了山洞,身影很快消失在藤蔓之后。
苏小墨则恭敬地行了一礼:“弟子遵命!定寻最好的食物与清泉孝敬师尊!”说完,也脚步轻快地跟了出去。
洞内终于只剩下程澈一人。
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是刚开完一场跨部门扯皮大会,身心俱疲。
然而,还没等他放松下来,天道本体的感知再次传来警讯!
不是世界壁垒的空洞,而是……内部!
就在这片云梦大泽的深处,一股极其隐晦、带着与那“虚无”侵蚀同源,但性质更为阴冷、更具针对性的波动,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现!它似乎在……汲取这片区域的生机?虽然速度极慢,范围也小,但那感觉,错不了!
是那“吞噬”力量渗透进来后,衍生的“触角”?还是此界内部被侵蚀后诞生的“病灶”?
程澈的心猛地揪紧。
外患未除,内忧已生!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对话声。
是林厌和苏小墨回来了。这么快?
程澈收敛心神,重新摆出那副虚弱高深的模样。
只见林厌率先走进,手里提着两只肥硕的、被一剑封喉的雪兔,皮毛完整,滴血未沾。他面无表情地将兔子扔在程澈脚边。
紧接着,苏小墨也走了进来,他怀里抱着几个用大片干净树叶包裹的、水灵灵的野果,还有一个用粗大竹筒盛装的、清澈见底的山泉水。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师尊,弟子寻了些鲜果清泉,最是润喉补气!”
程澈看着脚边的兔子和面前的果子泉水,还没说话。
林厌忽然冷冷开口,是对苏小墨说的:“你身上有血煞气,方才离开,不止寻了果子吧。”
苏小墨笑容一僵,随即委屈道:“林师兄说什么呢,师弟我修为低微,能寻来这些已是不易,哪敢招惹是非?”
林厌嗤笑一声,不再言语,但那眼神分明写着“你继续装”。
程澈:“……”
得,内卷从找食材开始了。
他揉了揉愈发胀痛的额角,感觉那云梦大泽深处的隐晦波动,像一根冰冷的针,不断刺戳着他的神经。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病灶滋生,手下两个员工还在疯狂内卷演戏……
这班,真是加得够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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