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在树下的沈非石转身,吴咎面红耳赤地塞给她一封潦草的情书。
二十三岁那年,吴咎出轨、包养情妇、转移财产,坏事做尽。
二十四岁那年,沈非石站在坟前,听着吴咎掏心掏肺地挽留,默默告诉自己:别回头。
……
天黑了。
桌上的饭菜早已冰凉。
一个小时前吴咎打电话回来,说晚上有应酬,今晚不回来。
他叮嘱沈非石要好好吃饭,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宝宝。
“宝宝……”沈非石茫然地低头,轻拍怀中熟睡的女儿,嗓子干涩。
手机在一边亮着屏,很轻易地就可以看见一小时前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吴咎嘴角带笑,单手开车,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只细白的手臂。
吴咎肯定不知道他的情人拍下了这张照片,否则不会同一时间打来电话哄骗沈非石。
拍摄照片的人什么都没说,仅仅发来一张照片,她却能感受到这个人得意得厉害。
女儿这时渐渐醒来了,嘴巴一瘪,就要喝奶。沈非石缓慢地挪动自己虚弱疲惫的身体,给女儿冲了一瓶奶,递到她手里让她抱着喝。
然后她给吴咎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吴咎接电话的语气一开始有些不耐烦,沈非石听见他克制地喘息了几声。
沈非石冷静地问:“还没完事吗?”
她已经不是未知人事的少女,一听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吴咎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把脾气压了下去,温柔地对她说:“没有呢,老婆,今晚要应酬到很晚,我到时候直接在外面开……”
“回来吧,”沈非石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在哪。”
说完她不给吴咎反问的机会,挂掉了电话。
那张照片一直反反复复在沈非石脑海中闪现,她无法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于是慢慢地站起来,抱着女儿,轻轻地走到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是她年少时很喜欢读的一本书,但她已经很久没有翻开过它了。
沈非石随意翻开,书页很自然地被分成两部分,露出夹在其中泛黄的纸张。
那是封情书。
是十六岁的吴咎写给十六岁的沈非石的情书。
时间太久了,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晕开了,她却反复摩挲,仍然能从中看见,吴咎放学时飞快地骑着自行车,飞跃到草坪上,连人带车横在在树下躲太阳的她面前。
十六岁的少年比风还自由,耳尖红透了也要拦住心爱的女孩,送出这封文笔拙劣、字迹扭曲却饱含爱意的情书。
没有一个少女会不心动。
十六岁沈非石就那样闭着眼踏入了吴咎的人生轨迹里,跟他一起考了北方的大学,在北方结婚,定居,给他生孩子。
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并不能适应北方冷冽、干燥又粗犷的风,直到现在依旧不适应。
可她从没有抱怨过。
如今的她看着镜子,里面的女人苍白、虚弱、头发蓬乱,身材瘦小,怀里抱着一个喝奶的孩子,再也不见从前的朝气。
沈非石想,十六岁的吴咎不见了,十六岁的她也不见了。
那么,后面的路也无法走下去了。
于是她给大洋彼岸的某位校长打了个电话。
“你好,之前你说的管理学教授的终身教职,我接受了,一个月后就可以报道。”
一个月后,她会带着孩子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