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背影轻笑:
「驸马随意。」
反正那库房里的东西,本就是当年他跪在宫门前三日三夜,求来的聘礼。
阿芜替我拭去唇角血渍,哽咽道:
「殿下何必激他……」
我闭眼倚回榻上。
激他又怎样?他早不是雪夜里为我暖手的少年郎,而是踩着我真心往上爬的驸马爷。
既如此,不如让他痛快些。
最好把当年那点情分都糟蹋干净,省得我死了……他再假惺惺地哭。
萧明远推门踏入书房时,赵微柔正跌坐在地上,掌心被碎瓷片划得鲜血淋漓。
她仰头望着我,泪水涟涟,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几刻钟前,这清倌端了盏热茶到我面前,甜着嗓子问:
「殿下,驸马平日最疼妾身,怎舍得让您在这儿干等?」
她捻着帕子轻笑,眼尾上挑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我年少时的影子。
「前日驸马带妾身游湖,连圣上赐的御船都让妾身踩脏了呢。」
我垂眸抿了口茶,鎏金护甲刮过青瓷盏,溅起零星水花。
「本宫倒不知,驸马这般抬举你。」
我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惊得廊下雀鸟扑棱棱飞散。
「既如此,明日便让内务府记档,给你个侍妾名分如何?」
赵微柔霎时变了脸色。
她踉跄着扑向紫檀多宝架,绣鞋「不慎」踢翻了我搁在架上的青玉貔貅:
——那是母后临终前为我压病的吉物。
玉碎声里,她捂着渗血的掌心哀哀啜泣:
「殿下若容不下妾身,直说便是,何必拿死物撒气......」
萧明远便是这时推门而入的。
玄色暗纹锦袍裹着满身寒气,他掠过跪伏在地的我,径直将赵微柔揽入怀中。
染血的帕子落在我裙边,他睨着我冷笑:
「公主总欺负她作甚?!」
我扶着案几缓缓起身,金丝鸾凤裙裾扫过满地狼藉。
「驸马既疼她,不如把库房里那尊和田玉观音也赏她摔着玩?」
我抬脚碾过碎玉,锋利的棱角刺破锦缎,渗出星星点点的红。
「横竖本宫活不过明年开春,这些陪葬物,迟早要碎的。」
萧明远瞳孔骤缩,攥着赵微柔腕子的手背青筋暴起。
赵微柔突然挣脱他的怀抱,抓起案上裁纸的银刀就往腕上割:
「是妾身僭越了!今日便以血赔罪,求殿下莫要再咒自己......」
刀刃将落时,萧明远劈手夺了凶器。
他钳着我的下颌迫我抬头,呼吸间尽是赵微柔衣襟上的苏合香:
「道歉。」
殷红的血顺着我的脚踝蜿蜒成溪,我却笑着掰开他的手指。
「本宫偏要咒!咒我死后驸马与这清倌儿长长久久,咒你们......」
「慕容朝颜!」
萧明远猛然将我抵在朱漆圆柱上,玉冠磕碎的裂痕爬上他猩红的眼尾。
「你以为装病耍性子,我就会像从前那般哄着你?」
窗外惊雷乍起,我望着他映在雨幕里的侧脸。
十七岁那年的萧明远,会冒雨背我趟过宫巷积水。
会偷折御花园的海棠哄我喝药;会在先帝赐婚时跪在雪地里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