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月,太子心心念念的子嗣就有了:玉皎有了身孕。
我看着请安时董恬儿绞帕子绞到发白的双手,暗暗感到不妙。
果然,太子高兴了没几天,这孩子就没了。玉皎在千鲤塘边散步时不巧遇到董恬儿,就错身相过的片刻,玉皎一溜烟滑进了池塘。
「臣妾没碰她,臣妾怎么可能会害殿下的孩子?是那湖边路窄,草地泥湿,她自己没站稳……臣妾还试图拉住她呢……」重华殿上董恬儿哭得梨花带雨。
我静静听她申辩,然后转眼去看沉默地坐在正座上的罗容訾。
「好了,孤相信恬儿无辜。」终于,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董恬儿被侍女扶着,一路抽噎着坐到了一旁。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殿下,我在那千鲤塘边与人并行了无数次,从来没有因走不下踩到泥地里去过。」
他颇不耐烦:「别说了。」
我心里暗暗叹着气:「殿下……」
罗容訾疲惫地说:「太子妃,你如此着急抓住恬儿的错处,是为何?」
我吓了一跳。此时四座妃嫔俱在,甚至连太后、皇后派来的女官也赫然在列。他在众人面前直接挑破我与董恬儿的矛盾,是当真不给我留脸面了。
「孤心里的确觉得是你抢了恬儿的位置,也一直觉得亏欠她,所以平时多纵容了些。」他起身,携住我的手,「表妹,你已享有太子妃的尊荣,所以也替孤多担待她些吧。此事,就这样算了。」他拍了拍我的手,然后径自离去。
我仿若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直到两宫女官向我行礼告退。从她们低垂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丝对我的怜悯。
我强自撑着目送女官离去。待她们踏出宫门,我的目光移到董恬儿身上。如果目光有形体,我必然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她毫不露怯地对上我的眼神,然后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太子妃姐姐有何吩咐?」
「……是不是你?」我咬着牙问。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她娇俏一笑,「关键是殿下说了不是我做的,谁又敢说什么?」
我一掌拍在手边的案几上:「那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
「那我便赔他一个孩子好了。」董恬儿笑着转了半圈,「姐姐您不知道,我也已有身孕了。在我这个孩子面前,旁人的孩子又有什么要紧呢?」
我大惊,满座也皆尽哗然。
董恬儿笑着走到我面前,压低了嗓子,音调婉转:「姐姐要做什么,可得早作准备哦。」
……
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他们啦。
我像伺候祖宗一样供着董恬儿,比玉皎当时更加慎重。
一连八个月罗容訾都没挑出什么毛病来,甚至破天荒夸奖我:「太子妃办事妥帖,不错。」
我面上谢恩,心里头冷笑不止。
一晃就到了孩子临盆的日子。九个月里董恬儿被养得白白胖胖,谁知临产那天却出了大差错。
不知为何,一直在自己阁里养身子的玉皎忽然失心疯一样冲出来,直往董恬儿院子里奔,嘴里喊着:「毒妇!你害死我的孩儿,你也别想好过!」
这天正赶上罗容訾出京办事。我忙带人赶往产房,叫人拉住玉皎,然后亲自把在门口,比孩子爹还尽责。直到傍晚董恬儿平安生产——
是个男孩。
罗容訾连夜赶了回来,眼下的乌青难掩他满面的狂喜。
他先去看了董恬儿母子,然后拉着我的手连连感叹:「表妹,幸好有你,否则恬儿可要遭殃了。」
我连说不敢,笑得贤惠又温柔:他似乎忘了,我阮卿瑶,从不做赔本生意。
孩子尚未满月,宫里就来了太后的懿旨:皇长孙被抱入我宫中抚养,记在我的名下。
还没出月子的董恬儿哭成了小萝卜菜儿。后宫皆叹她诞下长孙本可高枕无忧,待得太子登基还可与我争上一争;奈何如今竟是替人做了嫁衣。
但她们不知道,阖宫上下是那样地看重太子的长子:这个孩子的出世,终于补上了皇权更迭的最后一块拼图。太子有了后人,从此只要他不犯大错,其他的皇子们将彻底与龙袍无缘。
这样重要的孩子,当然还是嫡出最好。
萱草则深深为我高兴,她知道我为何如此看重罗容訾的长子,也知道我这样辛苦谋划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难以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