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愣住了,双脚就像是钉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动半步。
随着最后一声急促地呼吸落下,李洲松开了我的手腕。
他走到木桌前,低下身,一本一本拾起刚刚被他扔落的折子。
出乎我意料,李洲开始认真地批着奏折,甚至遇到不懂之处,还会询问我。
不过这样的日子就过了几日,李洲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日日与江鸢厮混,日日都需我去捉人。
又过了些日子,兄长宋长玦从极北苦寒之地回京,入宫看望我。
「婉婉。」兄长笑着喊着我的乳名。
若不是兄长提起,我都忘了,我曾有个乳名叫「婉婉」。而李洲以往都不愿连名带姓称呼我为「宋瑛」,而更喜欢弯着眉眼叫我「婉婉」。
我缓慢地眨了眨眼,倒了杯热茶递给兄长。
兄长年少时犯了错,本应是死罪。
父亲凭着与赵清言同在军营时说过几句话的交情,领着我前去求情。
赵清言只看了我一眼,便认出了我是曾在靶场上十箭十中的那人,于是与我父亲做了一场交易。
我嫁入太子府,兄长免除死罪,但要流放极北苦寒之地。
父亲原本以为,我入太子府,至多也就是个良娣,可赵清言力排众议,硬是将我捧上了太子正妃之位。
而这多年间,赵清言多次敲打我,乖乖听话,才能保得我兄长无忧。
「婉婉,我从宫外偷偷给你带了热栗子。」宋长玦从怀中拿出了一袋油纸,递给了我。
我接过,可油纸上传递不出一丝热意,栗子早就凉了。
而刚刚宋长玦递栗子时,我瞧见他的右腿右手都有些怪异,便问道:「兄长的腿和手怎么了?」
「没什么事。」宋长玦笑了笑,却早不似年少时那般爽朗,「那边太冷了,右腿和右手有些冻坏了。」
「他们没有给你厚衣物吗?」我浑身僵住,怒意在一瞬间全然涌上心头。
「给了,但起初不适应,就落下了毛病。」宋长玦拿出油纸中的板栗,双手不利落的剥,随后一颗完整的板栗肉递到了我面前
我接下,塞进嘴里,总觉得今儿的板栗没有往日的甜。
「你以前总怨我剥不好板栗,你瞧瞧今儿的板栗剥得好吧。」宋长玦笑道。
我点点头。
「婉婉……兄长总觉得自己对不住你。」宋长玦的声音忽地一顿,「若不是为了兄长,你本可以过你想要的人生。」
我抬手拭去了滑落下的泪水。
可兄长有什么错呢。
兄长杀了一个浪荡子,救下了小姚。
兄长无错。
我的兄长原本是名誉京城的少年才子,无论是画的画还是写的字都堪称一绝,便是国子监的先生都连连称赞。
可如今兄长本应执笔的手,满是冻疮,连板栗都剥不利索。
兄长无错,我亦无错。
若是无那事,兄长现在应该是高昂着头颅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而我或许依旧还能在军营中。
可即便再遇到那事,我与兄长都心中明白,无论是我们中的谁,依旧会提剑杀了那浪荡子。
我深吸一口气,擦干净眼泪,往兄长的杯中重新倒入热茶,努力弯唇说道:「我从未怨过兄长,兄长也切莫再怪自己。」
宋长玦眸光闪了闪,望了我半晌,终是释然地笑了。
我与兄长聊了许久,送兄长离开之时,小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宋公子!」她捧着厚厚的大氅和棉护膝,追上了兄长,气喘吁吁,「这是我自己织的大氅和棉护膝,你过几日再去极北时,可要记得用上。」
宋长玦接下,眼中含着笑意道:「那就多谢小姚姑娘了。」
这几日,因我日日早起去捉李洲,惹得江鸢也未睡好觉。
晨礼时,江鸢哈欠连连,难得没有与我对着干。
「娘娘,您何必要勉强陛下呢。」她枕着胳膊,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