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问出来,可惜我已经死了,我问不出来,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葬礼结束之后我跟着柏衍回去,他颓丧地靠在玄关的地上,单手捂着脸,就这样静静地一动不动,我默默地蹲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外面门铃的声音。
我听见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她一遍又一遍地摁着门铃,柏衍一动不动,然后我听见那个女孩子啜泣的声音。
「柏衍,我知道,你一定在,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求求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求求你理理我好吗?」
「我们一起走吧,换个城市生活,现在这件事闹得是很大,但网络是没有长久记忆的,一个月,不,半个月,可能不要半个月他们就忘记这件事了,我们这么年轻,我们可以重头再来。」
「求求你,柏衍,你开开门。」
那个女孩子在门口说了很多,最后隔着一扇门哭泣,等了很久很久,柏衍站起来打开门,两个人仿佛是这世界上最悲情的被人硬生生拆散的鸳鸯,柏衍站在玄关门口,和蹲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四目相对,语气倦怠,带着不安,他像喃喃自语,又像问她,说:「真的可以重头再来吗?」
那个女孩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哭着扎进柏衍的怀里,环着他的腰用泣音说:「会的柏衍,我们一定会重头再来的,吴彤的自杀为什么要归咎在我们身上?你没有瞒着她我们相爱,给了她大笔的离婚补偿,是她自己心理脆弱想不开寻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柏衍双眼放空,喃喃地问:「是吗?」
是吗?是这样吗?所以这原来是我的错吗?
我站在一旁,那个女孩肯定地不断点头,强调自己的想法:「是的。」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柏衍,良久良久良久的寂静后,他回抱住那个女孩,然后说:「好,我们重头再来。」
我半坐在地上,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突然觉得,这个和我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人让人如此陌生,或许是我一直没有了解过他,爱情和信任令人一叶障目,他们在月光下紧紧相拥,仿佛披荆斩棘无数磨难好不容易在一起的爱人。
就仿佛……他们中间没有隔着我这条人命……
我终于不可自抑地笑出来,笑自己的愚蠢,我用自己的命赌他们不得善终,可不得善终的是我自己,他们换个城市,换个环境可以恩恩爱爱地重头再来,我为了所谓的不堪的爱情赔上一条命,除了我日渐年迈的父母,伤心欲绝的朋友,谁还会记得我?
为什么没想开呢?为什么我要为了柏衍这样的男人从 28 楼一跃而下,为什么我当初没有大大方方地利索地签了离婚协议让这对狗男女永远滚出我的世界呢?
我或许有重来的机会,有很好的朋友陪在身边,有爱我的父母,或许……或许我还会遇见一位待我真心的丈夫,可是现在……我望着在我面前紧紧相拥的两个人,不可抑制地大声笑出来。
可是现在我没有任何可能和机会了,他们会在新的城市有新的开始,我残存的最后的脑电波会慢慢消失,最后他们会在我腐烂的尸骨上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怎么能甘心啊!要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