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则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刚下记者会。
——他的退役记者会,他今年已经26岁了,在电竞圈子里已是夕阳年纪。
这场记者会无法推脱,陆令则挤着时间从医院赶来,尽管他加快了进程仍费了些时间。
正要回医院的时候,手机响了。
“裴先生您好。”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梁小姐已经醒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陆令则便激动的挂了电话。
待赶到医院,却见在病房里,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男人朝他点了点头:“我是王律师。”
律师这个头衔让陆令则心头一紧,但此时比起疑虑,他更想见鹿桑桑。
陆令则刚上前两步,王律师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他道,“梁小姐并不想见你。”
闻言,陆令则眉头攥起愠怒:“你说什么?”
只见王律师举起手里的纸,冷静的说:“方才来不及通知您,请您来医院,是想让您在这份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陆令则望着他手里的那张离婚协议书。
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签名,正等待着另一个识相落笔。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签。”
“裴先生。”王律师语气微憾,“如果一段感情,已经走到割腕的地步,我想如果再坚持纠缠下去,只会玉石俱焚。”
陆令则呼吸一滞,他越过王律师的肩,看向床上的鹿桑桑。
全程,鹿桑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仅仅只是望着窗外,有两只鸟立在电线上,欢快扑腾。
陆令则随着看去,原本坚定的心不由的溃不成军。
他想起那次车祸,鹿桑桑死死的将他藏在身下。是自己,让她失去了再次上台的能力。
陆令则闭了闭眼睛,手掌不自觉的隔着布料摸上了口袋。
那里有一枚小小的圆环,此时却圈住了望不见尽头的苦涩和遗憾。
良久,他才开口:“好,我签。”
两年后。
《星辰》全国联赛开幕式在山城如期举行,三十支出线的职业战队如数到场。
战队备采区,身为教练的陆令则带着MilkyWay战队下了采访台。
走在人群中的小道,身后主持人在介绍着下一组战队。
主持人的声音嘹亮:“有请摘星战队的教练,鹿桑桑!”
整个MilkyWay战队的队员,都被骤然顿住脚步的陆令则吓了一跳。
同时猝然一顿的,还有现在战队的ACE,顾音音。
见二人神色各异的回头,队员们也纷纷驻足望去。
只见那摘星战队全队连教练带预备统共八个人,往长桌上一坐,颜值身高,层次不齐。
而那教练,竟然还是个坐轮椅的残疾。
下一秒,他们又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念道:“梁、栀、意。”
陆令则死死的盯着台上的人,只觉得周身的声音全部消失。
这两年里,他每一刻都在后悔,无数次想要去找鹿桑桑。
可当他真的鼓起勇气想再见她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日夜蹲守的房子里,早已经没了她的踪影。
这个人就像一缕空气,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时,顾音音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忱哥,我们该走了。”
他们一整队的人立在狭窄的过道里,严重影响到了过往交通,工作人员都过来询问。
陆令则的眼神不舍的从台上撕了下来,勉强的离开了备采区。
出了体育馆,陆令则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跟顾音音说了一声:“你们先回酒店。”便又转身走了回去。
顾音音阻拦的话断在了喉咙里,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望着陆令则的背影,眼里滋生起了丝丝的怨恨。
而陆令则没走几步,便看见摘星战队的人迎面走来。
鹿桑桑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走廊还算宽敞,两拨人可以互不干扰的绕过,但是陆令则长腿一跨,拦在了轮椅跟前。
一个少年登时瞪大了眼睛:“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毛病啊?”
“原左,禁止喧哗。”鹿桑桑淡淡的喝止了少年。
她抬起头,直直对上了陆令则深邃的眼睛。
“裴教练,幸会。”
这副淡然的姿态让陆令则瞳孔微微闪了一下,有什么情绪飞速的一闪而过。
他声音微沉:“你要当教练,为什么不回MilkyWay?”
鹿桑桑道:“裴教练可能忘了,我是被MilkyWay遗弃的人。”
这个回答和措辞十分真实,真实得让陆令则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和煦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
原左叫了一声:“瞿总!”
接着,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自如的接过了轮椅把手的位置。
然后笑着朝陆令则打了一声招呼:“裴教练。”
这人陆令则认识,是鹿桑桑的忠实粉丝,以前经常给她送礼物。
打完招呼,瞿时业径自推着鹿桑桑绕过了陆令则,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急忙跟上离开。
只剩下陆令则滞留在走廊里,像个倔强伶仃的笑话。
他承认,在看到瞿时业的时候,心里涌出了一股嫉妒和愤怒。
这愤怒来源于,他这几年时时想着鹿桑桑,结果,她却和别人亲昵有加。
陆令则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记得鹿桑桑说过,她不会和粉丝有任何进一步的关系。
平复好情绪,陆令则大步跟了上去。
体育馆外,各大战队的专车停在路边。
陆令则刚走出大门,就见鹿桑桑被瞿时业轻柔的抱进了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