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卖国贼!”
兰因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
晋滁阴郁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几分嘲讽。
“瞧瞧,这就是你要救的人,你要守护的卫国百姓!”
“兰因公主,你的命值几个钱?”
“就算是你救了他们,这些愚昧的百姓,也不会感激你,他们只会认为,是你,亲手毁了卫国!”
顾兰因将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一句话也不愿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无边的黑暗中,无数藤蔓张牙舞爪地伸出,缠住她的身体,将她使劲往地底下拖拽。
顾兰因大喊一声“父皇”,蓦地惊醒。
一个人影坐在床边,侧颜冷酷,晋滁缓缓擦拭着佩刀,斜睨而来,唇角扬起。
“可怜啊,我们的小公主,恐怕,再也见不到亲爱的父皇了。”
心脏传来一阵疼痛,紧缩到痉挛,兰因紧揪着胸口,沉沉喘了几口气。
晋滁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卫帝的头颅就高悬在城门口,公主可要去看看?”
“哦,对了。他那肥硕的身躯被人扔在了城门处,塞满稻草,点上火烛,恐怕燃烧三天三夜,都不熄灭呢!哈哈哈哈……”
兰因捂住耳朵,喃喃道,“不,你骗我!”
父皇不会死的!不会!
晋滁却不肯放过她,用力拽下她的双手,赤红阴鸷的双眼,宛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还有你的族人,你的兄弟姐妹,全都死了!”
“那个风小将军,如今也沦为死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当初,卫帝屠我全城性命,就连婴儿也不放过,今日种种,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只是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不杀你,应该把你送进军营,犒赏三军,好好折磨才对啊!”
兰因泪眼婆娑,鼻尖凄红,瑟缩着肩,努力抱紧自己。
“求你,不要再说,不要再说了……”
忽有人冷声呵斥:
“出去。”
一身白衣的齐豫白站在门口,身形高大,阳光在他身后丝丝倾泻,宛如镀上了一层金光。
晋滁与他擦身而过,蓦地一脚踹在门上,恶声恶气道:
“师兄,你别忘了,她是我们仇人的女儿!”
齐豫白负手,淡淡道:“孤自有分寸。”
“但愿如此吧!”晋滁甩下一声冷哼,摔门而出。
身边蓦地陷落一块,兰因浑身一颤,抬起通红的双眼,紧盯着他。
兰因茫然抬眼,“为什么?”
他避开她的视线,脸色淡漠,“我许诺过阿锦,会给她名分。”
兰因哑然而笑。
苏锦,苏幻蕊,那个他最爱的女人。她的兄长,是卫国重臣,一早便与齐豫白里应外合,传递军情,这才导致卫国覆灭。
兰因想明白了这一点,心中悲戚更甚。
苏幻蕊才是真正通敌叛国之人,世人却看不见。
因为。
她一直被齐豫白藏在最干净的地方,从未染上一丝污秽。
“你爱她么?你是因为爱她,才娶她么?”
兰因嗓音嘶哑,却有种谁都看不懂的执拗。
蓦地被齐豫白不耐打断。
“是又怎样?”
“幻蕊身世清白,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她,我靖国的大仇,更不知何时能报。”
他眼里的神色,已经清楚地回答了她,他爱的,一直都是苏幻蕊。
那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而自己,只不过是他推出来,立在人前的靶子。
如今,没有了利用价值,便可以推倒在地,随意践踏……
心脏痛到麻木,一片冰冷,兰因死死咬住唇,拉起被子,盖住了脸。
“齐豫白,你若娶她,以后,都不要来见我……”
齐豫白身子一僵,蓦地冷笑一声,大步离去,将门摔得震天响。
直到室内重归寂静,兰因才抱着被子,哽咽出声。
她该怎么办……
父皇,风眠,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昏沉中,兰因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如愿以偿嫁给了齐豫白,离开卫国,隐居山林,不再过问这凡尘中事。
那个梦太美好,太美好,差一点就沉浸在其中,不愿醒来了。
睁开眼,仍旧是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齐豫白一直将她关在这里,除了日常的饮食供应之外,不让她接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