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没过他的脚踝。
他突然摔了一跤,怀里摔出一个烤红薯。
我最喜欢的烤红薯。
等他走后,我才让人又开车绕回来,捡起那个烤红薯。
我拍掉上面的雪。
红薯的卖相不好,有一半都烤糊了。
一看就知道,是他自己烤的。
这傻小子,连买红薯的钱都没有,还来找我干什么?
入口很凉。
其实我没什么胃口,吃完又吐得厉害。
赵以诚拿着针筒,将我搂入怀里,安抚道:「很快就舒服了,茉茉,听话。」
听话,听话。
他总这样说。
给我打针时,要我听话。
把我推给别人时,要我听话。
送我上手术台时,也要我听话。
好在,他死了,再没人会对我说这句话。
14
半夜醒来时,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一时之间,我分不清脸上的湿意是雨还是泪。
江郁冉躺在我身边,呼吸沉稳。
他如今的脾气越发怪异。
总有点阴晴不定,总要人哄。
过了这么些年,我们俩的位置倒像颠倒了。
从前是他哄我,现在是我迁就他。
我心疼他。
他下巴有道细长的疤。
差一点,就要划破颈动脉。
情到浓时,我曾大着胆子吻过那道疤。
他说我装模作样。
我也就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他最恨我这副样子,就要掐着下颌来吻我。
又凶又狠,活像一匹要吃肉的饿狼。
「谁都可以可怜我,你没资格,盛茉,就你没资格。」
我低声辩解:「是心疼。」
他忽然就不动了,良久地沉默。
天快亮了,他率先开口,告诉我,这道疤,是他刚到缅北的时候,得罪了人,被划了一刀。
差点没命。
他说:「他已经死了,我亲手开的枪。他全家七口人,我一个都没放过。」
斩草除根,他学得很好。
他的机械手把玩着打火机,笑容讥讽,说:
「莫欺少年穷,你说啊,怎么总是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莫欺少年穷,莫欺少年穷。
瞧啊,我当初说的那些话,他都还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