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对我很好很好,可她的心好像从没有放在我身上。
工作以后,少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应酬。
她从不在乎我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儿,我的副驾驶上曾经坐过谁。
偶尔我深夜回家,看到她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墙壁上那个空荡荡的网球收藏桶。
她听到动静,扭头看我,看我脸上的伤,吓了一跳的样子。
「脸怎么了?有没有去看医生,会不会留疤?」她抚摸着我脸上的一道浅浅的伤痕,眼里是藏不住的忧虑。
我搂着她,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浮躁的心慢慢地沉寂下来。
我开玩笑地说道:「周太太,看来你最在乎的是我这张脸啊。如果那天我的脸毁了,你是不是打包行李就跑路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至今都无法描述,我看到她跟周景程合照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我十几岁才知道周景程的存在,也终于明白爸妈之间这么些年忽然爆发的矛盾,跟纠缠不清的爱恨。
我只见过周景程一面,那个时候他病得很重了。
我配型成功,但是绝不会去为周景程捐赠骨髓。
那个时候,我高傲到连调查周景程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去看他一眼。
拿到那张合影以后,我派人去桐城调查周景程,得到越来越多的照片。
宋轻跟周景程在桐城中学非常出名,有很多人偷拍过他们的照片。
宋轻晃着腿坐在周景程的单车后座上,还咬着一只水蜜桃。
周景程所有的网球赛事,宋轻永远坐在第一排专注看着他。
下着大雨的夏天,周景程乘着一把伞,湿透了半边身子,还小心翼翼地揽着宋轻不让她被雨水打到。
周景程背着一个书包,拎着一个书包,看着宋轻在高高的花墙上走边边,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难怪……难怪时念为了刺激宋轻,说她跟我青梅竹马长大,宋轻只是个外来者的时候,她一点都不生气。
原来,在她的青春里,也有周景程一路为她保驾护航,跟她一起长大。
嫉妒烧毁了我的理智,我开始用时念刺激宋轻。
第一次在家里,我故意按开免提接通时念的电话。
宋轻抱着毯子,站在那儿,静静地听我打完电话。
她不在乎,根本不在乎。
比起周景程对我的伤害,时念对于宋轻来说,不过一羽轻鸿,微不足道。
我受不了,出差三个月。
在酒店酩酊大醉,助理竟然把时念放进来,让时念拍下了我们共处一室的照片。
我回国的第一晚,坐在客厅里,等候着宋轻回家。
安静的夜晚,钟表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
我在想,在我冷落宋轻的这一年,她有多少个黑夜孤独地等我回家。在等待我归家以后,又看着我刻意制造出的痕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宋轻回来了,她看起来有些疲惫,还是为我泡了一壶花茶。
喝完了一杯茶,她拿出离婚协议。
那一瞬间,一直以来积攒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协议书,在盛怒之下离开了家。
可我没走,我坐在车里,不断地抽烟。
我想回去,可是又拉不下脸。
往后的日子,我一直在等宋轻找我,我以为她肯定舍不得我这张跟周景程一样的脸。
可我没想到,宋轻对我已经疲倦了。
她利用网络舆论,彻底地毁了时念的事业,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站在我们两个面前,一如从前一样,不骄不躁、不疾不徐。
时念在她面前,像个崩溃的小丑,上蹿下跳。
宋轻真狠啊,真狠。
她竟然抱着我说,要跟我离婚,是因为骗不下去我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爱上了我。
离婚那天,我出了车祸,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才醒来,形销骨立。
休养的日子里,我把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整天待在我跟宋轻的家。我在家里看了很久,才发现除了墙上那只网球筒,宋轻竟然什么都没带走。
两年后,奶奶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我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每天依赖酒精跟药物才能入眠。
她终究是心疼我,给了我宋轻的地址。
原来,她回了桐城。
我连夜飞去桐城,驱车去她的住处。
路上下了很大的雪,我的车停在她的小区外面,又忽然丧失了去见她的勇气。
我坐在车里,焦躁得无法控制情绪。
车窗门被人敲响。
我降下窗户,一张可爱的小脸朝着我,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稚嫩地说道:「车车,挡路。」
我没有回过神儿,愣愣地看着小女孩儿。
「周景棠,车子挪一下,你停在这里挡路了。」抱着她的人弯下腰跟我讲话,她的语调像从前那样的平和轻柔,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我倒车。
我混混沌沌地下了车,几乎慌乱到不会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