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那药三天后就彻底好了,一点疤都没留下。
桓崇郁淡淡应了一声。
打量了她一眼。
她的眼眸又无波无澜,恬静淡然的气质,蒙盖了眉眼天然的妖媚无格。
自然是美的,可跟她在廊下的时候相比,却是两种态度。
桓崇郁继续冷淡地道:“你还没回答朕的话。”
眼见是躲不过去了。
在天子面前说谎,是很蠢笨的一件事。
还是老实承认算了。
乌雪昭只好再低头屈膝,恭敬地说:“……回皇上,臣女是在躲您。”
桓崇郁轻笑了一声。
她态度是恭敬的,那话可不大恭敬。
乌雪昭听着那浅浅的笑声,头皮微麻,不知天子如今脸色如何。
也没敢抬头看他。
桓崇郁轻勾唇角,垂眸瞧着乌黑的发顶,说:“你倒是实诚。”
语气不咸不淡,也听不出喜怒。
乌雪昭没敢回话。
她也自知有错。
若天子要责罚,那就罚吧。
她都受着。
谁知桓崇郁竟然从她眼前走开了。
乌雪昭迟钝地看着远去的身影,抬了头看过去,天子在廊下一转身,眼神漠然,淡淡地撂过来一句话:“还不走?”
“是。”
刚抬腿,乌雪昭又顿住了,她温声道:“皇上,臣女是要去……”
桓崇郁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眸带着些奇异的微光,轻弯唇角:“去哪儿?嗯?”
乌雪昭:“……”
被他刚才一吓,早就晕头转向,哪里知道怎么原路返回。
桓崇郁转过身,继续往前走,青色衣角拂过游廊的红漆栏杆,淡声道:“还不跟上?”
乌雪昭连忙跟过去。
又觉得不稳妥,忍不住在他背后问:“皇上,您认识永宁侯府的路?”
桓崇郁继续带着她穿过庭院,说:“皇室敕造的府邸,工部和宫中藏书阁里都留有图纸。”
京城里没几座敕造的宅院,桓崇郁恰好看过永宁侯府的建造图。
除非侯府大改过。
但……谁敢轻易大改皇帝赐的宅院?
所以他知道永宁侯府的布局。
乌雪昭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详情。
桓崇郁见身后没了声响,连脚步声都细微到几乎听不见。
走在前面岔路口,要择路的时候,站定瞧了她一眼。
又不说话了。
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乌雪昭好像看懂了桓崇郁的眼神。
她在想,天子真是博览群书,连侯府的建造图都看了。
嘴上却解释道:“臣女是追妹妹跑过来的,她在追一只剪了羽的鹦鹉。刚才还听到鹦鹉的叫声,现在听不见了,臣女还是直接回那条通到花园的游廊好了,家里人在那边等。”
“烦请皇上送臣女到那附近就好了。”
这回话倒是说的多。
桓崇郁勾了勾唇角,继续走。
两人才出小小的庭院,就听到了鸟叫声,还有拖椅子的声音。
是茵姐儿。
乌雪昭心里一惊,抬眸看向有响声的方向。
不等她说什么,桓崇郁已经先朝那边去了。
郑喜隔着花窗看到两人的身影,赶紧跟了过来。
乌雪昭和桓崇郁,在另一个设偏厅的庭院里,看到了茵姐儿,她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竹篙,准备爬上椅子,去把鹦鹉弄下来。
乌雪昭撇下天子,快步靠近,喊了一声:“茵姐儿,快下来。”
茵姐儿一脚踏上椅子,一手撑着竹篙,见了三个来人,愣了一会儿。
怎么会有男客?
乌雪昭怕茵姐儿摔了,赶紧把人抱住,扶下来。
再就是要给天子行跪拜大礼。
桓崇郁慢悠悠走过去。
郑喜跟在他身边,正要张嘴提示茵姐儿行礼,桓崇郁却抬了手,示意他不要暴露身份。郑喜会意,略退了一步,笑看着乌雪昭说:“姑娘的妹子还怪虎的,和姑娘可不像一家人。”
乌雪昭有些羞赧。
却也将天子今日着常服,不欲透露身份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茵姐儿却不喜欢有人说她姐姐,拿着竹篙,看着郑喜高声道:“谁说我跟姐姐不是一家人,我们明明长得一样。”
一样漂亮。
当然,姐姐可以比她多漂亮一点。
乌雪昭心都提了起来,又见对面那人似乎并未生气,才揽着茵姐儿的肩,低声提示:“还不快见礼。”
茵姐儿打量了桓崇郁一眼。
只一眼,她就老实了。
这人长得格外好看,尤其是那凤眼,可偏也是他冷冰冰的眼神,叫人害怕。
茵姐儿也只是胆子大,却并非不知礼数。
这人长相如此出挑,衣裳料子也华贵,一看就知道不是常人。
又能在永宁侯府里来如自如,必然是本府的人。
既是主家,到了人家的地盘,就要客客气气的。
茵姐儿把竹篙给了乌雪昭,冲着桓崇郁,像模像样地福了福身子,十分得体地说:“见过郎君,请郎君安。”
“起。”
桓崇郁说。
茵姐儿起身后,却未向郑喜行礼。
她并未见过太监,不知太监脸皮白,喉结不突出,逢人笑眯眯。
眼前谁是主子谁是小厮,一目了然,她这会儿是把郑喜当普通的小厮了。不过郑喜年纪大,眼看着都过了而立,大约在她眼里,这是她见过年纪最大的小厮了。
乌雪昭本想直接带茵姐儿走。
茵姐儿可没打算走,她又冲桓崇郁行了个礼,问道:“郎君,有只小鹦鹉掉在房上了,你能帮忙救一下它吗?”
郑喜忍不住心中一惊。
还是头一次有人敢使唤皇上做事的。
乌家的小丫头胆子够大的。
连乌雪昭也是心里沉了沉。
桓崇郁只是吩咐郑喜:“去。”
乌雪昭想说不用,找别人来就是。
郑喜可是内侍大太监,在宫中,乃是奴才中的主子身份。
他若为此受伤,也并非小事。
郑喜已经应道:“是。”
乌雪昭也就不好出言阻止了。
茵姐儿喜得藏不住,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开心地看着房顶。
乌雪昭微微握手,指尖几乎触到了自己汗湿的掌心。
趁着郑喜爬上椅子,举起竹篙捞鹦鹉时,她悄悄用余光瞥了天子一眼。
他站在她身侧,面色如玉,疏影轻拂过他的眉眼,眸色虽冷,却漆亮有薄光。
天子似乎……挺好说话的。
只一眼,乌雪昭便收回视线,去看鹦鹉的动静。
郑喜其实有些功夫在身上,上了椅子之后,即便捏着竹竿的尾巴,也能很好地控制住竹竿的用力方向,挑开玄凤鹦鹉脚上的瓦片,使它逃了出来。
但天气过热,这样的炙烤之下,玄凤鹦鹉有些脱水,脚不着力。
小鹦鹉在瓦片上蹦跶没几下,就沿着瓦檐摔了下来。
茵姐儿提了裙子过去,把鹦鹉兜在裙子里接住了,一脸欣喜:“姐姐,还没死。”
乌雪昭过去捡起鹦鹉,查看了它的腿,不忍心告诉茵姐儿,伤了腿。
茵姐儿也自己看出来了,双手捧过鹦鹉,鼓着嘴,就要哭。
郑喜从椅子上下来,微笑说:“交给我吧。”
茵姐儿看了乌雪昭一眼,拿不准主意,乌雪昭点了点头,她才小心地把鹦鹉交给郑喜,千叮咛万嘱咐:“你一定要救下它。”眼里已然含了一泡酸酸的泪。
郑喜应道:“这个自然,姑娘放心,能救活肯定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