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事之日选在十五日后,萧启光的千秋节。
这半月之中,皇后的风流轶事传遍宫墙内外,众人继今上爱好嫂子文学,茶余饭后又添一话题,关于皇后夜御七夫。
众妃嫔来请安时,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同情,仿佛在提前练习如何目送我进冷宫。
众人都以为出了这般丑闻,萧启光该更不待见我才是,偏巧这日萧启光来了,众目睽睽,他不顾小嫂子们眼神齐飞,旁若无人走到高座,单扶起下拜的我,唯恐我在后宫树敌不够多,打麻将老赢。
他深情款款,目光温柔似我和他当初大婚初夜,一张龙凤大喜床,我站着,他坐着。
他就是用这般眼神看我,我说我知道你怕疼,我轻点儿。
他笑:「谢谢娘子。」
可他的惨叫还是传出了房门。
第二天好几个御医围着他,一个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没听说过新婚之夜一对新人正事不干,拔罐愣拔了一宿的。」
一个道:「加一。」
还有一个道:「我也没看见拔罐能倒了火,水泡燎这么大的。」
还是先前那个,道:「加一。」
我在旁惭愧得无以复加,小声辩解说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知为何我那段时间爱上了钻研拔罐,苦于没人练手,萧启光为哄我高兴,说要不我上?
萧启光伏在喜被上,满背的水泡,御医挑破一个他出一回冷汗,饶是如此他也一声没吭,勒令那几个碎嘴老头子别说话了。
他替我挽回面子,道:「不关王妃的事,是我自己乱动。」
他道:「此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他还安慰害怕哭出来的我,费劲举手替我拭泪,道:「砚如别哭,我的前胸也借给你用。」
我摇头,那不行,前胸我得留着靠。
我当时就决定,这个男人我得爱他一辈子。
没想到萧启光登基的第二年,他就开始了选秀,很多很多漂亮小姑娘进宫,他的胸膛再也不属于我一个,成了别人的依靠。
起初我吃过醋,跟他闹过别扭,他那么大一个皇帝,下了朝龙袍未褪满宫道撵我,跟我一个孕妇上演速度与激情,他激情说砚如你降速你降速,当心孩子。
我对付他有三个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打哭他,看他闹,逼他上吊。
他说砚如,选秀不是我本意,但我干不过太后和大臣,我也是第一次当皇帝。
他说那些姑娘我碰都没碰,我每天晚上挨个宫门劝,劝她们早日从良,回头是岸,我让她们死心,就算得到了我的心,她们也得不到我的身,她们再馋,朕这个身子也得留给皇后拔罐使。
他扒着颈间白绫,脚下的凳子摇摇欲倒,他说砚如,我替你看过了,这上头挺高的,我能下来了吗?
可是等太后去世,国丧都没阻拦他接茬选秀,就在那年我学会了打麻将,新的秀女进宫来见我,我就问她们:「会打麻将吗?」
我学会了冷眼看待萧启光携别人的手路过御花园,路过我。
我记不清他何时开始不再唤我「砚如」,明面私下,他称我为「皇后」。
「皇后」这个称呼成了我和他之间关系的最后证明。
我和他能说的话越来越少。
三年前,第一个小嫂子安王妃被他纳了,封为淑妃,消息传到坤宁宫,我说:「哦。」
十个月后,淑妃诞下一子,消息传到坤宁宫,我说:「哦。」
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而今据我亲手灭了他还有十五天,谣言满天飞时他来爱我了。
这份爱无论真假我都不稀得要了。
他手温暖依旧,而我心如死水。
大冷的天,他非要我陪他去折一枝梅花,就我们两个。
变态的心思我别猜,我恭谨道:「遵旨。」
帝后携手,去御花园看秃头枝子枯树叶。
秀儿以为我俩要和好,往我手里塞手炉的时候,她说:「wow!」
萧启光瞅她一眼,道:「朕改日给她和菠萝指了婚算了。」
我说:「好。」
他说:「捧了暖炉,你还怎么牵我的手?」
我说:「好。」把暖炉丢下。
他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梅花?」
我说:「好。」
他看着我,我道:「好看的。」
他假装没注意我的敷衍,折一枝「和欢」送我,大红的瓣,嫩黄的蕊,有沁香。
他问:「好看吗?」
我说:「你指的是花还是人?」
没等他答,我说:「萧启光,你好看。」
「但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有段时间为我偷偷学过舞,跳给我看。」
我摇头:「那是为了我自己,光有太子一个孩子不保险,我跳舞是为勾引你上床,好再生一个。」
眼下我已经不那么想了,只要萧启光的心不在我这儿,无论有多少孩子我都不会睡得安稳。
只有他死了,我的儿子成了皇帝,我后半生才能高枕无忧。
我要萧启光死。
我还是跳起了那支舞,教我跳舞的师父是从前红极一时的花魁,她说这支舞,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
沉默是因为惊艳,流泪是因为嫉妒。
在我屡屡自己把自己绊倒,差点把脚崴断之后,过气花魁面无表情,她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