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本打算再换一家试试,可刚一转身,忽然看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老头儿拖着一筐下脚料从厂子院内进入门房。
他想了想,转身到附近的小卖部,咬咬牙买了两包云烟,揣进兜里,返回天星家具厂,见门房里就那个小老头儿一人,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忐忑的敲了敲门房的玻璃。
你干啥?小老头儿抬头看了他一眼。
徐景行努力让自己笑得更无害,大爷,我问您个事儿,说着连忙抽出一支烟递给老头儿点上,顺手把一整盒搁在桌子上。
说吧,老头儿瞟了一眼,脸上多了些笑容。
我想问一下,这家厂子里的下脚料是怎么处理的?
下脚料啊,当废品卖呗,反正不值什么钱,怎么,你想要?
嗯,我想挑一些,不过不是白用,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只是量没那么大,徐景行连忙把自己的需求讲了一遍。
这样啊,有点难办,你要是不挑拣的话,给个一二百块钱就能随便拉,厂子的主任就能负责,可你要是进去慢慢挑拣,让老板看到了不太好,我也要吃挂落,老头儿使劲儿抽了一口烟,皱眉道。
徐景行有些失望,不过没放弃,试验探着问:我是个外人确实不方便,可您是厂子里的人,要是挑一些合用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那是自然,老头儿说着指了指墙角那一筐下脚料,这就是我挑的,拿回去烧火。
有门!
徐景行见状心里暗喜,试探着问:那您看这样行不?您有空替我挑一些出来,说着连忙补充道:放心,我不会亏待您的,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说个价,说着又把另外一包烟掏出来塞到老头儿兜里。
这个,不太好吧?老头儿明显有些心动。
那有什么不好,一点下脚料而已,我用的量也不大,只是需要挑拣而已,而且我也不会让您跟厂子吃亏,您说是不?徐景行趁热打铁道。
......好,你要什么样的?老头儿摸摸口袋里的云烟,终于点头了。
徐景行大喜过望,连忙将自己的需求讲了一遍,说着还从老头儿的框里挑了几件比划一阵。
其实他的需求也不算严苛,无非是不能有裂纹,不能太小,不能太薄,不能太细,最好是粗点的条料和厚点的板料。
老头儿听了,拍着胸口保证不会糊弄他,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一斤一块钱,能接受不?
如果按照批发价来计算,一斤一块,一吨就是两千块钱,是市场价的好几倍了。但他这是零买,而且还得进行挑选,徐景行也就没压价,咬着牙同意这个价格。
老头儿见徐景行答应,笑的合不拢嘴,你等着,我这就帮你弄一车出来,说着补充道:对了,要是被人发现,你就说你是我侄子,是做雕刻的,千万不能说漏嘴啊,先对对姓名,你叫啥?
徐景行,林则徐的徐,日京景,步行的行,大爷您呢?贵姓啊?
咦,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呢,我也姓徐,嘿嘿,好啦,把你三轮车推过来,我这给你弄,老头儿嘿嘿一笑,推着徐景行的三轮车直接装车去了。
不大会儿,老头儿就装了一三轮出来,满登登的全是紧致密实的好料子,老头儿倒是说话算话,不糊弄人。
一百六斤,嘿嘿,老头儿笑嘻嘻的说道。
徐景行扫了一眼,觉得差不多,就没计较着过称,太麻烦,而且会让老头儿觉得不信任,因此毫不犹豫的掏出一百六十块钱递给老头儿,然后嘱托道:大爷,平日里再麻烦您帮我留意着,要是有稍微大点的下脚料千万帮我留着,我有多少要多少,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你这小青年顺眼,行,我帮你留意着,老头儿笑眯眯的抽着烟,摆摆手,示意徐景行可以离开了。
徐景行也不磨蹭,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后蹬着三轮回到家里。
万事俱备,只欠动手。
现在是考验他木雕技艺的时候了,如果他的手艺找不回来,那这一切都是空想。
想到妹妹的手术费就寄托在自己这双手上,徐景行紧张的有点不太敢下刀,好半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翻出一块柏木板料。这块柏木板料是正方形的,有30厘米见方,只是有点薄而已,厚度只有0.4厘米,不过平平整整的连一丝裂纹都没有,很板正。
这种板料只能做片状装饰品,比如说门窗贴上的花片、屋内挂的装饰品之类。
徐景行好多年后第一次动刀,也没打算做什么太复杂的物件,略一构思,在板料中心画了一个福字,幅字外围套了一圈万蝠纹。作图是做木雕的基本功之一,要是连作图都不会做,那怎么能创作出精美的木雕作品?
其实不光是木雕,玉雕石雕以及雕塑还有陶瓷、漆器、木器以及其他相关手工艺行当里,作图都是基本功,没有最基本的美术创作能力,谈什么手工艺术创作?
所以徐景行的美术功底也相当扎实,单独拿出来也不比一般的美术生差,在板料上做个简图,那是绰绰有余的。
构思,作图,粗坯、修光、打磨、上色,这是木雕创作的几个基本步骤,不管什么流派什么风格,大致就是如此。粗坯最简单,一般用凿子进行大刀阔斧的砍斫,按照简图凿出一个雏形。
所以做粗坯看似大刀阔斧,但大刀阔斧并不等于粗枝大叶,因为木料是有纹理的,要是胡乱下凿子,很可能一凿子下去,好好的料子就一分为二了。
徐景行刚才没把握好手上的力量,一凿子下去,板料就裂开一道细缝。
好在这道细缝并不长,而且正好位于需要镂空的位置,并不影响整体布局,不然的话,这块板料就可以扔厨房里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