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牧清瑶已经吃了个半饱,把剩下的最后两块糖糕藏在衣袖里。
搬?往哪搬?季氏左手揉右手,急得眼睛通红。
四房凭什么搬出牧家老宅。
吴氏沉着脸,我们家清茏出了二月就成亲,赵家能带两个丫头和一个婆子过来,下人的院子得腾出一间房。
孟氏精明地眨眼,轻扯季氏的衣袖,大姊,九娘搬走不就行啦!
季氏低眼去看被噎得直抻脖子的牧清瑶,饿死鬼投生的蠢货,你跟哑巴搬去村口的窝棚,现在就滚!
牧清瑶又灌了两碗凉茶顺了顺,终于听到了正题,连憨傻害怕地去抓季氏的袖子。
不要赶我们走,不要赶我们走
季氏直接差人把她赶了出去。
江修竹已经收拾好东西。
一卷露着棉花的破旧铺盖和一个破背筐堆在耳房门口。
娘,娘亲,我饿。小虎子瘦得皮包骨,饿得打了蔫。
牧清瑶面色如常地抱起小虎子,从袖口里掏出糖糕给他。
小虎子不敢接,可油汪汪甜滋滋的糖糕像是在发着光,勾得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小手。
牧清瑶见小虎子大口吃着,轻抚他的背,慢点吃。她全然没发现,不远处江修竹的眉头紧锁地看着她。
牧清瑶抱着小虎子,背起个包袱,跟上江修竹的脚步。
搬出来是上上选,她心里开心的紧,留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里迟早都得被卖掉。
三人借着月色来到了新家。
北风从门口灌进来,小窝棚的破门板有两巴掌宽的缝隙,年久失修,似乎被风一吹就要散架。
掉腿的木椅、缺角的长凳、塌掉半边的火炕、没有窗纸的窗户破瓦罐和泥盆乱七八糟的堆在墙角。
说什么窝棚,干脆就是废墟!
牧清瑶抱着昏昏欲睡的小虎子无处下脚,正想着明日里得将这地方修缮修缮。
就见江修竹不声不响地放下东西,直接钻进漆黑的夜幕。
得,这哑巴也是靠不住的?
牧清瑶抱紧小虎子,钻进背风的墙角的稻草堆。先将就一宿,天亮再想办法。
翌日清晨,阳光从窗纸的破洞外面照进来,牧清瑶打了个寒战起身,发现小虎子睡在炕上被子里,牧清瑶把身上的稻草扒开,看见地面上放着熄灭的碳盆。
牧清瑶,出来,我来收今天的利钱!张管事站在窝棚门口大吼。
利钱?
牧清瑶挪着肥胖的身体,挤出门框。
什么是利钱?牧清瑶故作憨傻地看着门外几个人。
头儿,每天八十文钱的利钱,那是利滚利,可季婆子让我们来找个傻子,这能行吗!跟来的人质疑。
牧清瑶扯乱头发,露出瘆人的傻笑:嘿嘿。
张歪嘴翻出凭据,在她眼摇晃又大喊,发现牧清瑶根本没有反应。
娘的,被那老婆子骗了,走,我们去牧家大院!
张歪嘴骑着矮脚驴走人。
季氏签字画押,写下的居然是她的名字?不知道非本人画押无效吗?
等着瞧,看她日后咋收拾她!
咕噜
现下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牧清瑶在小窝棚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半粒粮食,这是要饿死的节奏?
江流村地处西北的大山坳里,四面环山,一水东流。
思考再三,牧清瑶打算上山去碰碰运气。背起破筐,拿着断把的小铁镐,沿着山路前行。
二月,青黄不接。
普通的野菜也刚刚冒出芽尖儿来。牧清瑶穿越前是美食博主,拍过不少就地取材的美食作品。
沿路上山,牧清瑶很快在朝阳的南坡,干枯杂草中发现了刚刚冒出芽的蕨菜。
拔开枯败的杂草,刨开不厚实的土层,几镐下去,黑色的蕨根显露出来。
有这东西,就不用挨饿了!
可是蕨根粑制作起来很费力气,牧清瑶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没走出多远,便在一片洼地发现了毛茸茸的灰绿色小绒球,走近仔细再看,居然是茵陈。
这种蒿菜也叫白蒿,煎水服用可以清热除湿。
牧清瑶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要知道饿肚皮的滋味可不好受,一棵两棵没一会儿已经采摘小半筐,用毛茸茸的蒿菜做成饭团、耙耙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清肝明目呢!
沿着山路往前走,牧清瑶居然发现了葛根藤,那东西个头一般都大,等找个铁锹再来挖。
牧清瑶怎么都没想到,东山上居然会有这么多野菜。她边刨挖着,边打量着这边的山形地势,发现东边的这边山坳里有一股清澈的山泉。
溯流而上,一片倒木上挂着层黑黢黢的干冬菇和木耳。
干瘪的冬菇和木耳虽不起眼,却是上好的食材。
劈开杂草乱枝遮挡的山路,牧清瑶把倒木上的木耳和干冬菇都收拾干净装好,这才沿路下山。
话说,这二百斤的肥硕身材也的确应该减减肥,牧清瑶发现了她穿越以来的第一个又难题,虽然力气大可挨饿时就体力不支,这才没走出多远就感觉浑身酸疼。
要不是她担心小虎子,一定会找个地方歇脚。
紧赶慢赶,牧清瑶饶过河上的石桥,远远地看见村口的小窝棚,有几个村民正站在小窝棚门口,她听见了小虎子在哭。
昨天没淹死孩子,今天又打这个主意!
没见过这么狠心的!
那个疯疯癫癫的肥婆,怕是要卖了孩子换肉吃!村口的众人议论纷纷。
牧清瑶顾不得反驳,她震惊地发现有人正抱着小虎子往外走,她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抢回小虎子抱在怀里。
啧啧,这么肥!这么肥可值不上十两银子!高瘦的婆子皱起眉头,不屑地打量牧清瑶。
人伢子?!
都说这个大的还饶个小的,我看加在一起也值不上八两银子!
季氏居然想把她和小虎子都卖掉!
牧清瑶抓乱头发,举起小铁镐,一边傻笑一边怪叫:我刨死你们!
吓得二人连连后退。
这样的疯婆子可没人愿意出银子!
人伢子狼狈的逃走。
看热闹的都是从地里回来的村民,见疯肥婆又要打人,也都无趣地散开。
牧清瑶见人走远,这才抱起小虎子安慰,小家伙也才三岁,话还说不完整,常年累月的挨饿,孩子又小又瘦。
刚才又受了惊吓,牧清瑶抱着他心疼。
娘亲,别卖掉我。
孟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伸手去抱小虎子,嗔怪道:九娘,你也真是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舍得呢!
是价格没谈妥?孟若试探的问。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两块麦芽糖,指甲盖大小。
小虎子,姨娘给糖吃。孟若伸手准备抱哭闹的小虎子,牧清瑶却不撒手。
孟若眼中闪出狡黠:九娘,孩子八成是饿了,我抱回去,给他吃点东西吧?
坏人,走开!
孟若一准是要把小虎子抱走卖掉,再把屎盆子抠她头上。
牧清瑶抱紧小虎子,准备去里面生火做饭。
九娘,你不会是想等孩子长大一点,卖贵一些吧?
若娘长得好看,若娘值钱,卖钱钱还账。牧清瑶憨笑着靠近。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居然明目张胆的打算抢孩子。
不怼她,便宜她了!
牧清瑶根本没注意,江修竹已经从外面回来,肩上还扛着些稻草竹竿之类的东西,正站在门口看这边。
孟若改了口风,瞧你这话说的,多少钱咱们也不能卖,小虎子是修竹哥的骨肉呢。
牧清瑶正琢磨这话不对劲,孟若已经站在江修竹的身边,正准备给他擦汗。
江修竹却退开两步,避开。
孟若没得好,讪讪地离开。
娘亲,你是要把我养到五岁再卖掉吗?小虎子奶声奶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