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珑珑,他已经不确定自己爱不爱她,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算不算爱——也许大家平静地在一起只是一种习惯,不加思索的习惯。这事儿并不在于 Alex;他和与她一起在加州的时候,她那么热烈、快乐、生机盎然,还有,强烈的……性感,那么多人都倾倒于她。他感觉到与她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们之间的心建起了墙壁,美墨边境那么高的墙。
这个隔阂也许更早。但他已经懒得去追溯了。算了。
叶江涛,他还对她有很深的眷恋。每天在微信依然有很多甜言蜜语。但她的世界比他的大,比他的深邃,她偶尔会接电话,会跟对方用英语讨论学术问题,对方显然是个外国男性;她的博士生对她毕恭毕敬;她还即将进入中国文科当中的顶尖教授级别。而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新闻人。他不想总是跟她说不好的消息,说自己有多沮丧,多无聊,无所事事。偶尔提一次也就罢了,总说这个有劲吗?
当然他们也像从前那样,聊电影,新书,社会新闻,中美战略,晚清故事,但郑山河心里想的不是这些,在这些话语里,交流的乐趣在递减。
两个多月都没有见我,她快要放弃我了吧。叶江涛似乎也很少提及身边的事。长期不见面,她也日渐变得空洞,悬浮,不再真实。他不相信她真的爱他。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是非理性的。——不过是因为他年轻英俊、家世好,活好,不粘人。不过也是一个可爱、可控的小奶狗吧?
惶惶丧家狗正烦恼呢,晚上,赵珑珑从新西兰打电话过来;她说要提前回来,因为 Alex 摔断了腿,谁叫他非要挑战高难度的雪道呢。他们在那里做了紧急治疗,上了夹板;但在那种地方,要后续的照顾和治疗好麻烦,又没有医保,等待医疗服务能等到天荒地老,还死贵死贵的。他们只好买了明天晚上的头等舱机票,保证 ALEX 的休息,后天到家。
唉,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大中午的,郑山河一刷微博,就看到了一个热闹的消息:上海著名的哲学教授叶江涛因为在课堂上发表不当言论,正在被调查当中。
评论里又是两极分化,有说她活该的,有冷嘲热讽的,也有同情的,有兔死狐悲的,有质疑言论自由空间的。
郑山河心里冷了半截。发微信给她,微信不回,试图发起语音通话,没有人。心一横,打电话过去,电话关机。
他急病乱投医,想起参加活动时认识过与叶江涛同一高校的中文系教授,发微信问对方:叶教授还好吗?人家的答案也是从网络获知的,没看到人 ,学校里还没有听说什么新闻。
有一瞬间,郑山河感觉太虚幻了。叶江涛似乎在他的世界里失去了踪迹。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想跟他联系,只要随便换个手机卡,就算她赫赫大名,也可以无影无踪。他很担心她,但比起担心她,他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他感觉正在他失去与现实的关联。他想抓住一点什么。
这个时候,赵珑珑应该还没有在新西兰登上飞机吧。郑山河发微信告诉她说,他有事要临时去一趟上海,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她先到家,冰箱里囤了很多吃的。然后,他上网站订了今晚最晚的一班飞机。
郑山河决定去陪叶江涛。
叶江涛曾经说过,她不会缠人,不会烦人,也不会勉强别人,话只说一次。她做不到小猫咪一样粘人。但她的爱是真的。在她失望的时候,只会在心里默默地给你打一个小叉叉,你永远不会知道。但是,当这个小叉叉打满一页的时候,她就会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