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到济城,下了一夜的大雪。送她出来的那个车夫,还没出城,就被对面的梁军一箭射死,她也在乱箭里,倒在了雪地里。
她拼命的往前爬,外面火势漫天,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要活着。身后的雪地里是被她的血迹活生生地印出一条血路,在纯白的世界里那么刺眼。
冰冷的雪花将她的一切妄想断了个干净。她知道,济城没了,父亲也没了。
筋疲力尽,闭上眼的瞬间,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香木车身,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敲打着晶莹的汉白玉,金色阳光中,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后面跟着一队人马,悬着大梁的军旗。
果然,还是逃不过吗?
马车停下,几个士兵拖着她的身体,看着她奄奄一息,直接扔到了路的另一边。
“哪来的野孩子。”扔他的士兵拍了拍手,觉得晦气。
忽然从车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回都督。”一个侍卫恭敬地回答:“前面有个死孩子挡了路。”
“哦?”那人的语气微微挑起来:“孩子?”
他的侍卫应了声,随后恭敬地为他掀开帘子,在众人不解地目光里,他缓缓走到她的身前,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还有一口气。
然后半蹲下身体,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让她的面貌能被看清。
“你是夏桑?”
男子薄唇微启,在她惊讶的目光里,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将她大横抱起,在她快要咽气的时候,抱回了马车。
这是她和沈立新的初见。
也是她半生辗转纠缠,至死方休的开始。
第二天一早,沈立新的军队就离开了新城,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她不敢问,也不在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弄到一把匕首,趁他不注意把它**他的喉咙。或者怎么弄到一些毒药,把它下进他的饭食里。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马车对面就是沈立新,他一直看着一本兵书,目不斜视,马车路过不平坦的地方,瘦弱的她几乎被弹起来,然后头重重的磕在马车顶上,他只是一个眼神,她就不敢出声,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头。
又是一阵颠簸,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直接扑进了沈立新的怀里,错愕之间听见了‘撕拉’一声,他手上的兵书直接掉了几页。
她急忙起身,慌乱之间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然后在他发现之前赶紧低下头。
沈立新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她只觉得阴风阵阵。
趁他发怒之前,她一把捡起他的兵书,又不敢去看他一张阎王脸“我马上给你粘上...”
说完她没等沈立新反应,直接拿起兵书,对着兵书撕下来的几页,吐了几口唾沫,然后把撕下来的贴上去。在沈立新满脸的不可置信中,把书又放在了他的手中。
“你....”
沈立新一瞬间只觉得恶心,他嫌弃地别过脸,捏着指头从她的手里抢过那本书,想也不想扔了出去。
这人真是...脾气太差。她心里咯噔一声,这下完了。
谁知沈立新并未有罚她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着,索性闭目养神。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