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燃。
江燃可能不知道,温决演的那部大女主剧的原著,是我写的。我写将军,写将军与女皇的权谋与爱情,可是那些甜言蜜语,都要听江燃给温决再说一遍。
「我是您最锋利的一把剑。」
「陛下,臣之衷肠,于万顷山河之间,您请看。」
我有无数个瞬间都意识到,无论我陪江燃多久,这个耀眼的少年,从来不会属于我。可是我所求的也没有那么多,我只希望他,快乐安好。
叮,灰姑娘的时间到啦,剥离不属于你的荣耀吧。
我慢吞吞地喝了一碗粥,盯着窗台上的小苍兰发了一会儿呆,回房间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一遍,我的东西不太多,收纳进一个小行李箱刚刚好。
我打江燃的手机,打了好几个,到第三个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是江燃的助理。
「关姐,燃哥他正换戏服呢——」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拿了去,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喧闹都远去:「喂。」
本来也不想落泪的,只是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一滴泪突然就落了出来。
我仰起头想,想我们一起走过的十年,一幕幕退去又如潮涌来,我想起那句我的殿下,如同宿命般不可改变的轨迹。
我想了想说:「阿燃,我要走了。」
他窒住,停了一会儿,语气散漫地说:「是要出去散散心吗?是去国内还是国外?是过几天去吗?你和小孙说一下,让他帮你订机票。你要不要再等两天,我让经纪人帮我重排一下档期,我空出来陪你去。我听说有个地方风景很好的——」
他身边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有人喊他:「江老师,要开拍了。」他没理。
我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我说:「不是啊,我要离开你啦。」
我擦掉腮上的一滴泪,轻声说:「江燃,再见。」
静了一瞬,我挂掉了电话,我始终是个胆小鬼,我怕他听见我忍不住的哭声,也怕他如释重负地说一声「好」。
这个小房子是江燃还未大红的时候买的,我那时攒了一笔不大不小的稿费,和江燃凑着付了首付,两室一厅,他和我各有一个小房间。后来他火了,这里就不大适合他了,这里人流太多,娱记很容易跟到他,经纪人不许他上升期就爆出与人同居这样的事,我一遍遍陪他解释,说只是家人,但是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曾很短暂地拥有过炙热的星光,但我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从不属于我。
他搬到了隐蔽性很好的住宅区,档期一日比一日满,他总是给我打电话,说他新接的剧本、新排的舞,但是他太忙啦。到后来,我打电话给他,他总是在参加活动、拍戏、准备舞台,结束了疲惫地打回给我。我心疼他太累,后来也不打了。
我在这里朋友不多,在出版社下班了回来就写一些东西,我写《吾凰令》的时候给小将军安排了一个台词,他会在漫天的雪中策马归来,身后是浩荡王城与千军万马,他翻身下马,对着年轻的女皇单膝跪入雪里:「我是您最锋利的一把剑。我为卿卿,开疆拓土。」
我那时突然想到江燃,我也想做他的剑与盾,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我所能给予的,只有一个拥抱。
按照剧情,江燃在温决和其他女孩来公司面试时和她相逢,久别重逢,书里的描写是:「他们相遇,他却不动声色,身姿挺拔地与纤细的温决擦肩而过,好像陌路人,却暗里敲下给温决待遇最好的签约,又把这部注定大爆的女主剧本送到她手上。向来张扬的他如此小心谨慎,让温决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有了成就,自得高兴。」
从这场发布会开始,就是他们甜宠文暧昧的开端。
我陪他陪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她的出现。
我在这个小房子里把一些工作交接都做了,再把行李箱拖到门边,刚打开门才发现下了雨,雨不小,敲在人心头也闷闷地疼。
我刚准备关上门拿雨伞,却发现门被一股力气顶住了,门框上撑了一只白皙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中指带了个很好看的银戒。
我打开门,心跳得迅速。
江燃撑在门边,外头下了雨,他却被淋湿了,额发垂在精致的眉眼之间,意气风发的光黯淡了一半,桃花眼垂下来,隐约见了那么点红。他穿的还是剧组的古装,胡乱缠起了广袖,雨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流,看起来竟然像落了泪。大概赶来得急,现在还在微微气喘着,薄唇抿得苍白,带了些惶然的意味,与他惯常的冷淡散漫总归有很大的不同,像是要被丢弃的孩子。
他垂下眼,声音有点哑,他叫我的名字:「关雎。
「你要去哪儿。」
雨水从他的下颌线和脖颈往下滚,没入半湿的交襟里。
我停了停,问:「你从剧组跑出来了?」
他打断我,微俯下身来看着我:「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海市了。这里太吵了,我不适合待在这里了。我想回海市在夜晚的沙滩上放烟火,还想吃我家楼下那家的老馄饨。」
他扶着门框的手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轻声问:「那我呢?」
我看见楼道里已经有人在走动,他又是国民度那么高的明星,担心被娱记和路人拍到,叹了口气,我微侧了侧身,示意他进来。
虽然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儿住过了,他的房间和衣柜都是留着的,我催着他去洗个热水澡,他抬眼看了我好几次,有些迟疑着,我好气又好笑,我说我不会在你洗澡的时候走的。
他才「噢」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