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人既然打算在这桩婚事上博个好名声,就没有只做前头不顾后尾的,是以直至迎亲当日,一应礼数都极周全,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就连堇家没给的体面,她也为了护国公府的颜面弥补上,十里红妆,铺满京城,满城百姓亦纷纷来围观,排场盛大得和皇子娶正妃都相差无几。
只可惜这场婚事总归是有遗憾的,新郎至今昏迷不醒,别说亲自去迎亲了,就连拜堂都是用公鸡代替的。
堇黛本就是奔着君逸年对她空间有益来的,没有感情牵绊,对此事接受良好。
但奈何不住总有人见不得她好,非要酸溜溜地冒出几句她是丧门星的话来。
她是忍气吞声的人么?
当然不是!
就算是当新娘,堇黛也毫不客气地把人怼回去:“若不是我,君逸年如今的坟头都要长草了,我好歹都救了一条人命,敢问你救了几条人命才能这般理直气壮地骂我是丧门星?”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在大喜的日子里依旧这么伶牙俐齿,说话不留情面,如此别说被怼之人了,就是其他对她有异议的人也都知道她是个混不吝的,不敢再当面惹事,都灰溜溜地回宴席上。
前头宾朋满座,婚房内却格外安静。
侍女们将堇黛送回房,她的脚才跨进门槛,扶在她两旁的侍女便收回手,语气冷硬地道了声:“婚房到了,少夫人请自便。”
说完,都不给堇黛问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合上门。
堇黛把纨扇放下,回头瞧了眼紧闭的门板,又听得那几个侍女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轻哼一声。
按照规矩,这些跟前伺候的下人,没有主子的允许,是绝不能擅离职守的,她们眼下敢这样做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往更深了想,若是没有君夫人的默许甚至是授意,在这种最讲规矩礼数的名门望族中,下人根本不敢如此做。
不过……
那些人都是君夫人的人,若是太过热络,她还得防着她们要暗害自己,如此各不打扰才是最省心的。
堇黛放下纨扇,抬脚朝内室走去。
屋子里到处挂满红绸,贴满喜字,拔步床上的床帐、床褥、枕头等东西也都是火红一片,堇黛一眼就看到安然躺在其中的君逸年。
他依旧是昏睡着,只是被人换了身新郎的服装,俊朗的容颜在一片红色的映衬下,更添了分妖冶,美得惊心动魄。
堇黛别开脑袋,往窗外看了看,眼睛眨巴眨巴,把被惊艳了的神色压下。
一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轻轻抱怨一声,堇黛走到床榻边,这回她很真切地感受到空间波动越来越明显,顿时放下心来,看来维持空间的能量需要从君逸年这里汲取,眼下她已嫁给他,日后就不用愁空间会失效了。
弯下腰,堇黛简单给君逸年检查身体,见他各项机能恢复良好,她点了几处有助于他清醒的穴位。
“你应该也不想一直昏迷下去吧,这就算是给你的回报了。”堇黛直起身,“希望你的性格好些,别像你娘那样脾气古怪还狠毒,”
收了别人的好处,就得回报对方,这是堇黛的原则,所以哪怕君逸年清醒过来后可能会冷落她或者像君夫人一样仇视她,让她不如眼下这样能随心所欲地补给能量,她此时也得帮君逸年一把。
堇黛握起拳头,朝君逸年的方向扬了扬:“就算你像那样,我也有本事治你,别不识好歹!哼!”
空间里的内功心法可不是虚的,她练了这么久,身体早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说护国公府中的侍卫,她大概能同时打三个,假以时日功夫定会更加精进,到时候拿下君逸年也易如反掌。
正得意间,她的目光落在枕边的喜字上,心情有些复杂。
在现代那么多年,至死都是个母胎单身狗,没想到才穿越就立刻把自己嫁了。
说不清有什么样的情绪,或许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堇黛甩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转身飞上房顶去练功。
夜幕降临,前头的喧嚣也近尾声,因为新郎昏迷着,倒是没有人来闹洞房,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微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君逸年听见堇黛似乎出去了,整颗心总算能落地,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他的意识中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被困在这里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从最开始还用尽各种办法想要睁开眼,到现在已经能习以为常了。
因为太过安静,他的思绪忍不住绕着堇黛展开,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她那一手医术好像很厉害……
突然,被堇黛按过的穴位上温度缓缓上升,像被几束火苗烤炙着,逐渐变得灼热起来,君逸年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疼得闷哼一声,热汗没多久就沾湿了衣服。
如果有人在屋里,肯定能发现他的异样。
但此时屋中空无一人,他只能独自承受着。
火苗越烧越旺,火势开始朝其他地方蔓延,疼痛感铺天盖地袭来,他的意识中也成了一片火海。
他咬紧牙关,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曲着膝盖在床上滚了几圈。
啊——
在心中狂吼一声,他凭着一股韧劲冲出火海,灼热的温度骤然降低,他整个人如同才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浑身都被汗水浸湿,眼神怔愣,侧枕在枕头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好半晌,他眼睛微动,被贴在墙上的喜字拉回神志,他猛地坐起来。
我清醒了!
素日淡漠的脸上难得透出了欣喜,四肢放肆地活动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格外灵活。
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他跳下床,换套干净的玄色袍子。
他抬脚要从门口出去,忽然想起这些时日身边发生的事,许是因为昏迷没了视觉,余下的四感更加敏感,身边人对他的态度,他感受得比以往更加清晰,母亲甚少来看他,就算是来了,也总是远远地看着,叮嘱下人们照顾好他,却从未对他有过亲昵的关心。
想了会儿,他决定静观其变。
返身回到床边,把枕头竖着排成人形,抖开被子盖上去,远远看着像是他正躺在床上似的。
他又从衣柜中取出一个面具戴上,这才飞身出去。
夜色朦胧,他身子如同离弦的箭嗖地往上飞,却忽然对上屋顶上一双清澈微冷的眼。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