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料未及,因为怎么轮,也不该是他的。
他叫李修,曾经是陈留王,也是刚驾崩的文宗皇帝的亲侄儿。
先陈留王早年吃五石散吃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李修他娘也早早亡故。
太后舍不得孙子受苦,就把李修接到宫里,养在身边,准备等他及冠再放出宫。
这不,还没等他及冠呢,文宗皇帝先驾崩了。
文宗皇帝有七个儿子,本来怎么着也轮不到李修啊。
可谁知,太子和老大老二在文宗奄奄一息之时发动宫变夺权,文宗大怒,命太尉镇压,然后处死了这几个不孝子。
丧子之痛加旧疾复发,一气之下,文宗腿一蹬去了。
剩下的四个皇子里,一个先天智障,一个病恹恹,一个刚从冷宫里放出来,大字不识。
一个,才四个月大,在襁褓里嗷嗷待哺。
太后偏心哇,和几个重臣一合计,心想,要不就扶陈留王李修登基呗。
这家伙是即将成年的皇室子弟,血统也正,而且孤儿一个,底子干净。
就这样,李修登基为帝。
人人皆大欢喜,只有我爹不开心。
我爹恨不得操棍子把我和我娘打死。
为啥?我们裴家惹毛李修了呗。
我爹是镇国公,哥哥是威武大将军,掌管着西北十万大军。
我吧,勉强也算个世家小姐。
我还小的时候,我娘领着我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见我生得粉嫩可爱,就给我和她那宝贝孙子李修,定下了娃娃亲。
这小时候吧还好,我家也不敢违逆太后的意思。
长大了,我娘就开始着急了。
李修哪里是个丈夫的样子哦。
光棍一个,成天厮混在花街柳巷,红粉头牌认识了不下几十个。
仗着自己生得好看,各种没节操的事都做得出来。
更可恶的是,在我及笄那年,他说要送我一份大礼,竟把我一个世家闺秀拐去了青楼!
我娘一看,这不行啊。
又没根基又不懂得过日子,绝非良配。
于是磨着我爹去央求皇上解除婚约,又给我造出许多谣,说我一吹风脸上就会起红疹,说我性格怪僻不好相处……
总之,干的尽是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儿。
如她所愿,半年前,陛下降旨,把我俩婚约取消了。
李修跟我也算青梅竹马,不知是不甘心,还是觉得折了面子。婚约取消那天,他跑来镇国公府找我。
我能见吗?果断不能啊,我躲在闺房闭门不出。
他不肯罢休,顶着大雨在外淋了好久,临走时恨恨咬牙说:「裴鸾,你会后悔的!」
半年后,也就是现在。
我后不后悔另说,但我爹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修登基后第三天,就降旨招我进宫。
我娘在一旁哭天抹泪,手帕都哭湿了几条。
我爹把她一把搡开,握着我的肩膀,恳切无比,「乖女儿,无论陛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不要反抗,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即使……即使他真对你做了什么,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地入宫,儿啊,一家人的性命都悬在你一念之间,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我一路上回想我爹的话,哭笑不得。
我爹真是想多了,他跟李修打的交道少,在他印象里,李修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此前他被我家逼着退了婚,我爹觉得李修肯定要报复我,保不齐今天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
万一我誓死不从或者伤了李修,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所以他才左叮咛右嘱咐我不要反抗。
但其实他真的多虑了。
我跟李修一同长大,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除非他一夜之间心性大变,否则不可能对我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
他是个纨绔,但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少年郎。
事实证明,是我太天真。
李修居然真的一夜之间心性大变,跟以前那个嬉皮笑脸的他完全不一样。
见了我以后,他眼里只有阴冷,仇视,还有丝丝报复的得意。
他一身素缟,似乎刚从前殿回来,见了我,嘴角勾起个冷笑,他挥手斥退下人,然后双臂一展,「替朕宽衣。」
我愣了一瞬,左看看右看看。
殿内一个下人都没有,他这意思,是要我去服侍他?
我腹诽好一会儿,但碍于他现在是皇帝,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缓慢又缓慢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才解到一半,他突然收手,扣着我的手腕,将我压在榻上。
我把父亲的嘱咐全部抛到了脑后,下意识双臂格挡在身前,哭着嚷嚷:「还没出先帝丧期,你不能碰我,你别……」
我嚎了一阵,见他好像并没有动手,只好睁开眼睛,结束这拙劣的表演。
李修幽深的眼眸露出熟悉的鄙夷之色,他伸手卡住了我的下巴,「我碰你?你想得美,一个被朕退了婚的女人,还想朕再娶你吗?做梦!」
我委委屈屈地问,「那你招我进宫干什么?」
他凑了过来,贴近我的耳朵,声音蛊惑如妖,「朕要让你知道,得罪朕的下场。」
……
到了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腿,回到公府。
阿娘哭得眼睛都肿了,见状忙扑了过来,抓着我问,「鸾儿,怎么样,陛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
我瘪瘪嘴,这回是真的委屈得哭了,「别提了,我抄了一下午的书。」
阿娘心疼地替我揉腿,一边忧心忡忡,「我的鸾儿,这可怎么办呀?」
她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还得我去安慰她。
送走了阿娘,我一个人躺在闺房里,唉声叹气。
李修变了,他不再是那个见我就笑,满肚子坏水的李修了。
他变得残酷冷漠,还绝情!
居然叫我跪在先帝灵前抄书!还说不抄完不许离开!
我的天,我哪里抄过这么久的书,跪得我双腿都麻木了。
李修是个狠角,他也是跪着的。
他跟前放了一张案几,上头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奏折。
我只知道他画美人图画得极好,没想到还会批奏章呢?
莫不是他这躯壳里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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