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班师回朝的那一日,用赫赫战功求娶我。
他解下随他南征北战的护身玉佩,里面一笔一画地刻着我的名字。
“春芙,我愿以万里韶山为聘,求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
他们以为,楚离御肯求娶我,我必定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
毕竟我曾经痴缠他多年。
可我却当着众仙的面,向楚离御提出了三个要求。
滚钉床、受雷劫,甚至是亲手剥去自己的龙骨龙筋。
“如此这般,你就愿意嫁给我了?”
他一一照做,捧着血淋淋的龙骨,满眼期冀地望向我。
可我只是扬唇一笑,轻声道:“不,我不愿意。”
1.
话音未落,周遭顿时一片议论之声。
跟着楚离御南征北战的副将指着我气道:“春芙,你别不知好歹!别忘了,如今你不是高高在上的上仙了!”
“他是九重天上最高洁傲岸的战神,而你是不过是卑贱的马奴。为了你,他在妖族厮杀了三天三夜,眼睛都没盍过就巴巴地赶来找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淡然地低头,看向浑身是血的楚离御,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众仙皆用谴责的目光盯着我,就连端坐明台的天君也皱起眉头:“春芙,不可胡闹。”
他们都觉得,楚离御愿意娶我,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更别提我曾经痴恋他至深,追随他万年征战,为他挡过不知道多少次明枪暗箭。
他重病在床,我就舍弃自己的一身仙骨,生生磨成粉末入药。
这件事传扬出去以后,楚离御在天君脚下长跪不起,发誓等到他得封战神的那一日就娶我为妻。
“春芙待我之心,离御永世难报。今日我在此发誓,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春芙,只要你高兴,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他真的做到了,哪怕是万年征战中最危险的时刻,他都不曾放开过我的手。
直到褚云卿的出现。
她是楚离御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妖族余孽,被天医断言血脉低贱,活不过百年。
楚离御可怜她的身世,对她多有照拂。
我不是没有因此吃味,可每当我提起,他就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温声安抚着我:“好春芙,我只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你。”
“她活不过百年,我与她之间本就是没可能的。”
说罢,他又将我搂进怀里,扯开我腰间的合欢带。
后来,只要我一提起他对褚云卿的特别,他就在床榻之上格外卖力,让我沉迷欲海之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等我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楚离御已经摘下腰间我亲手为他做的长生结、换上褚云卿绣的阵脚粗陋的香囊了。
他和褚云卿走得越来越近,默许着她代替我陪在他身边的位置。
庆功宴上,褚云卿崴伤了脚,楚离御便毫不避讳地抱着她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娇娇柔柔地求我:“春芙上仙,我的腿伤还没好,不便挪动位置,可否让我坐在你的位置上。”
所有人都知道,从前楚离御旁边的位置,只能是我春芙一人的。
我红着眼睛放下杯盏,直直地看向楚离御:“你也是这样想的吗,让我给她腾位置?”
2.
面对我的质问,楚离御终究没敢让我起身。
可我却在下一刻纵身投入湖中,将自己的双腿摔断。
倒在血泊之中时,我淡笑着问他,“楚离御,我的腿也受伤了,你要抱她还是抱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楚离御失态。
他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抱着褚云卿的手,朝我冲了过来。
可迎接我的不是他的怀抱,而是他的震怒。
“你疯了吗?春芙,你何时变成了这样?从前的你最是温柔善良,绝不会对着一个受了重伤的孤女冷嘲热讽。”
“更不会做出伤害自己来争宠的下作事!”
“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和她清清白白?若是你执意发疯,那也别怪我索性成全了你,明日我就求娶云卿!”
他拂袖而去,再也不肯看我一眼。
那日之后,我大病了一场,整整半月没醒,他就在我床边守了半月。
我醒来以后,洗衣喂药,他事事都亲力亲为,满心满眼都好似只有我一个人。
看着楚离御熬红的双眼,我的心蓦地一软,委屈地大哭道:“楚离御,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我送给你的长生结在哪里,她伤了腿又为何是你亲自抱着回来,还有军中的那些传闻,究竟都是不是真的!”
在楚离御的面前,我向来端庄大方,鲜少有这般不顾脸面的行为。
许是头回见到我这模样,楚离御愣神半晌,低头靠在我的颈窝闷闷地笑。
3.
他解下腰间的香囊随手一扔,又郑重地从怀里摸出长生结。
“你送的东西,我从来都保存得很好,怎么舍得丢呢?”
“那香囊里装着的是褚云卿配的草药,有安神之效,若不是想让你靠近我就觉得心安,我才不会带这劳什子玩意儿!”
“她伤了腿也是因为替我采药,那时只有我们二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至于军中的传闻,春芙你何时信那些人乱嚼舌根子了?”
他的气息猛然凑近:“你不信我的心,难道还不信我的身体吗?“
说罢楚离御便拉着我的手往他身下探,触到他胸口,急促的心跳像是要裂开一般。
我惊地缩回手,不由地烧红了脸。
他眼眸渐深,刚要俯身吻我时,房门却被人推开。
褚云卿面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春芙上仙,求求你救救我吧!”
“今日是最后一个月圆之夜,没有离御哥哥的血,我活不下去的…”
我蓦然睁大眼睛,被楚离御紧拉着的手也不知何时抓了空。
还没等我说话,她兀自嗑着头,没一会儿额头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对不起,我没有想抢走离御哥哥,我只是想多活一天,对不起…”
楚离御的肩膀微微发抖。
在褚云卿力竭倒地的那一刻,他再也抑制不住,飞身上前接住了她。
“云卿!”
他急忙划破自己的手腕,将流着血的手送到褚云卿唇边,心急如焚地喂她喝下。
她昏迷不醒,楚离御便自己含了一口血,对着她的唇亲自渡去。
他心急如焚,甚至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我苍白的脸色。
等到褚云卿悠悠转醒,我才发觉她带来了一大群人堵在门口。
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将士们,此刻皆是一脸愤慨。
“春芙上仙高高在上久了,不知道我们这些蝼蚁也是惜命的。”
“什么男女大防,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要不是她善妒多思,云卿怎么会强撑着身子拖到最后一日才来求楚离御,她可是差一点就要死了!”
谩骂的话犹如千万根银针刺进我心里。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拖着自己剧痛地双腿闯了出去,
哪怕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楚离御竟然一直在用自己的血给褚云卿续命。
哪怕我的未婚夫婿当着面吻了别的女子。
他们却要说是我多思善妒,险些害了褚云卿的性命。
我失魂落魄地在天宫里游荡。
本就还没好全的双腿又一次流血开裂,可我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是楚离御在爹娘的坟前找到我。
他没有陪在死里逃生的褚云卿身边,而是把我抱在怀里,又慌又乱地吻着我。
我浑身冰冷,他就脱下自己的大氅裹住我,还用百年灵力为我疗愈腿伤。
“瞒着你给褚云卿续命一事是我不对,可除了我的血,我也想不到其他能救她命的法子了。”
“春芙,她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已是不易。当时事态紧急,我是没办法才碰她的。”
我眼眶酸涩,不注意眼泪流了一脸。
纵使心中酸疼,可听着他熨贴的话,又想到楚离御本就善良,若不是这样,当初我也不会爱上他。
我长叹了一口气,蜷缩在他怀里低声道歉:“是我多想了,我不该错怪你的。”
我从此不再追究他和褚云卿,还学着他的样子,把褚云卿当作亲生妹妹疼爱。
我亲手替她绣成鸳鸯肚兜。
可那一件肚兜,却出现在楚离御的房里。
他在睡梦中紧紧攥着不放,嘴里唤着:“云卿。”
我颤着手拉开他的衣袖,发现手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那都是他给褚云卿取血留下的。
我费尽心思、不惜毁坏自己一身仙骨才养好他的身子,他却用来给褚云卿续命。
予取予求、不求回报。
4.
我落荒而逃,在半路上碰见来找他的褚云卿。
见到我,褚云卿扬手摸向发间的木簪,“春芙上仙还不知道吧,昨日是我生辰,离御哥哥亲手为我做成这支木簪送给我。”
“你说他堂堂上神,却还能耐下性子来为我磨成一支簪子…是不是说明,他的心里有我?”
喉咙像被棉花堵住,我想张口反驳,却只感到一阵头昏,失力倒在了地上。
第二日,我冲进楚离御房里,翻出褚云卿的鸳鸯肚兜质问:“你所说的军情忙碌,就是在给褚云卿做木簪子,对不对?”
我本以为他该感到羞愧。
可楚离御一把抢过肚兜,连脸色都没变过一分:“这是云卿上回借住在这儿落下的,你还给她便是,有什么可说的?”
“春芙,我跟褚云卿之间清清白白的话我都要说倦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她过生辰,我做哥哥的送一个木簪子,既不贵重又不逾矩,你又何必动气?”
楚离御眸色深深,已然到了让忍耐的极限。
话都不想再跟我多说一句。
他所做的一切都让我心灰意冷。
我渐渐地不再去找楚离御,一心扑在准备仙族大选上。
直到大选前夕,楚离御难得地约我月下一叙。
我犹豫许久还是赴约,却看见他身边站着褚云卿。
“春芙,你对云卿多有误会。如今就要大选了,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你们一醉泯恩仇吧。”
他殷切地劝我喝下褚云卿敬的酒。
才刚入口,我就失去了神智。
再醒来,已是浑身狼藉地被押在诛仙台上。
他们告诉我,我在大选上发疯堕魔,差点杀了褚云卿。
我的仙髓被抽出来给她救命,她代替我被封上神,而我失去一切,贬为最低贱的马奴。
诛仙台上,一丝理智尚存地我望向楚离御:“楚离御,你明明知道,为何不肯为我辩解…”
他眉目松动,像是有一丝不忍。
可看见褚云卿捂着心口的模样,那点不忍骤然消失。
他淡淡偏过头,“春芙,你做错了事情就得认。我愿意陪你一道赎罪,可不能违心说出你没有做的谎话。”
褚云卿亦是哭得梨花带雨:“你身为九重天的上仙,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想杀了我?”
我百口莫辩,在诛仙台上流尽最后一滴血,几乎丧命。
从始至终,楚离御都不敢看我一眼。
从回忆中抽身,他从前淡漠的眉眼和如今求着我嫁给他的样子逐渐重叠。
天君也忍不住出言相劝:“春芙,你当初铸下大错,若不是离御甘愿和你同担罪责,恐怕你早就死了。”
“更何况你本就钟情于他,如今守得云开有什么不好的?”
楚离御暗淡的眸子又亮起光芒。
可我只是浅淡一笑,轻声道:“今日是我赎罪的最后一日,楚离御娶不娶我,我都不会再是马奴。”
“况且,”我含笑拉开衣袖,路上上面鲜红的同心印记:“我早已答应了旁人的求娶,如何还能嫁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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