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受宠的小公主,我从小刁蛮任性、无法无天。
直到十六岁时,对新科状元沈彦之一见钟情。
为了收他当驸马,我抛弃了所有骄傲,没脸没皮痴缠了整整一年。
人人都说,在沈彦之面前,连高傲娇纵的凤凰,也变成了听话顺服的家雀。
为了让他高兴,我一改从前的娇纵,专心当个贤妻。甚至愿意让他将一起长大的农家女接进公主府。
直到看见沈彦之梦游进了农家女的房间,我才知道,他早有妻室。
于是,我请旨要了十个俊俏面首,从此沉迷酒色。
被休弃那天,沈彦之闯入宴席,发疯赶走所有人。
高傲如他,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卑微:
「阿鸢,你愿意喝,我陪你。你喜欢看跳舞,我也可以学。」
「只是,别不要我,求你......」
1
「慢些吃,别噎着,没人和你抢。」
望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女子,我轻声说。
她头发凌乱、衣裳破碎,但难掩面容清丽。
我接过丫鬟霜雪递来的帕子,想亲自帮她擦手。不想她却如惊弓之鸟,一下子躲到了桌子底下。
恰这时,下人通报沈彦之回来了。
我心里一喜,几步迎上去,却对上他陡然愤怒的眼神。
「公主,我不在时,你就是这样替我照顾小微的?」
刚要开口解释,他却不再看我,径直朝林白微走去。
沈彦之耐心哄了很久,林白微终于不再害怕,爬了出来。
她紧紧地抱着沈彦之,整个人瑟瑟发抖。为了安抚她,沈彦之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哼着家乡的童谣。
我突然感觉自己成了这里的局外人,可明明是在我的公主府。
看着沈彦之温柔的侧脸,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可转念一想,林白微现在神智有损,沈彦之照顾她也是应该的。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我可是堂堂大夏公主,怎能如此小家子气?
手里的帕子凉了,我重新洗了递过去,却被沈彦之一把甩在地上。
他连头都未转,只留冷漠的侧脸,声音冷厉,和刚才哄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公主千金之躯,小微受不起,以后不敢再劳公主费心。」
「还请公主暂且移驾。」
委屈如暴涨的洪水涌了过来,眼眶渐渐湿润。
在泪水就要掉下来的那一刻,我转头走了出去。
2
回房后,我一个人趴在床上哭了很久很久。
霜雪来叫过几次吃饭,我也没有胃口。
成婚近一年,我和沈彦之从未吵过架,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迁就他。
我很爱他,所以想尽量学着当一个贤妻。
所有人都说,沈彦之就是我的克星。遇上他后,从前飞扬跋扈的青鸾公主,也被调教成了温柔小意的贤妻。
沈彦之出生寒微。成亲后,朝中经常有人暗地里讥笑他攀上枝头。我十分气愤,哭求父皇严惩了几人后,再无人敢置喙。
京城市井也曾有些流言,说定是沈彦之房中有术,才将我收得服服帖帖。
霜雪很是气愤,说要带人出去撕烂他们的嘴。我却不在意,反正我从小名声也不太好。
沈彦之也有听闻,可他说君子不惧流言,我便彻底作罢。
赐婚时,沈彦之曾向父皇起誓,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就算惹我生气,也会第一时间哄好我。
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来。心止不住地下沉。
直至天光黯淡,沈彦之才回房。
我朝内躺着,不欲理他,默默掉眼泪。
他却轻柔地抚着我的发,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柔。
「阿鸢,是我一时心急,错怪你了。」
「霜雪都告诉我了,你一直亲自照顾小微,待她很好。」
我再也忍不住了,转头扑进沈彦之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爱怜地抱着我,一路亲吻我的眼泪。
一块温润的玉佩塞到了我的手里,沈彦之郑重道:「阿鸢,此物乃我小时祖母所赠,说是将来给孙媳妇的。」
「此前不慎遗失,以后为你所有。」
虽然玉佩款式粗糙,配绳也旧了,可我心里甜得像吃了蜜。
我心动不已,忘记了所有委屈,主动吻了上去。
他很快动情,将我压在身下。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下人说林白微又犯病了。
沈彦之起身就要走,却被我抓住衣带。许是舍不得此刻氛围,我不想他走。
「莫又使小性,我去去就来,乖。」
我坐在床上等得睡了过去,醒来已天光大白。身边仍空无一人。
3
梳妆完后,我拿下了霜雪给的精致玉佩,换上了沈彦之给的。
霜雪见了,随口道:「公主何时有这种货色的玉佩,怎配您身份?」
我笑着点了点她额头,宝贝地挂上玉佩。
「你懂什么,在我眼里,这一块胜过宫中所有珍宝。」
下人说昨晚林白微发病大闹,沈彦之陪了一夜,今早直接上朝去了。
我咬了咬嘴唇,竭力压下心中不舒服的感觉。
沈彦之说过,他对林白微只是兄妹之谊,我该大度一点。
我去时,林白微刚服了药,睡得很不安稳。
转身要走,却突然听见她梦中的呓语。
「彦之哥哥,别走,快抱紧小微......小微冷。」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出昨晚两人紧紧相拥而眠的画面,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手心。
直至疼痛的感觉传来,我才蓦然惊醒,吩咐好好照顾林白微。
不想被难受的情绪攫住,我便到厨房给沈彦之炖汤,让自己忙碌起来。
从前在宫中,我十指不沾阳春水。沈彦之来京后水土不服,我便按他家乡口味学着煲汤。初学时,我的手上全是刀口和烫伤,连父皇都不忍。
沈彦之喜食清淡,我便吩咐府中不能出现任何重口吃食,尽管我从小就爱吃辣。
汤炖好后,沈彦之也回来了。
我喜滋滋地把汤端了上来,催他趁热喝。从前他每次喝,都会满意地眯起眼睛,夸我贤惠能干。
可今天,他环顾了下四周,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阿鸢,我说过,小微就如我亲妹。」
「你是觉得她不配与你同桌共食吗?」
我一愣,想要解释已叫人做了药膳端过去,看到沈彦之紧紧地皱着眉,又咽了回去。
「是我不周,你莫气,我这就叫人去接。」
4
林白微一进来,便紧紧地依偎着沈彦之,警戒地看着我。
当我习惯性要坐在沈彦之旁边时,她立马一副要发狂的样子。
「阿鸢,你坐远些,莫吓着她。」
我无可奈何,只能劝自己别和神志不清之人一般见识。
林白微看到桌上的汤,眼睛立马一亮,拿起就要吃。
一旁的霜雪立刻要阻止,却被沈彦之拂开。
她不服气地跺着脚,不满道:「驸马,这可是公主亲自炖了大半天的!手都破了!」
我悄悄地把手缩了缩,喉头有些莫名的哽咽。
想开口说算了,却听见沈彦之生气地责备道:
「不过一碗汤而已,公主还能小气不成?」
「小微尚在病中,只是想尝尝家乡风味,何罪之有?」
「霜雪,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还不去领罚?」
一股怒火从胸中升起,我忍不住呛他:「霜雪只是心疼我罢了!」
「我的丫鬟,要罚也是我说了算!」
沈彦之凝视着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阿鸢,我以为你变得明事理了,原来还是从前那般刁蛮不讲道理?」
林白微扯着他的袖子,娇娇地吵着要喝汤。
沈彦之不再看我,转头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之前,还细心地吹了吹。
我怔怔地看着,心张被一只大手狠狠蹂躏。
去年我生病时,喝不下去苦药,也曾撒娇要他喂。可他却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应该改改这娇气的性子。
哗啦一声,林白微把碗给打碎了。汤水流了一地。
沈彦之紧张地问她有没有烫到,大声呼叫下人带她回去换衣服。
林白微不肯松开他,他干脆一把横抱起人,大步而出。
擦肩而过时,我清楚地看到林白微眼中的挑衅和得意。
那碗汤,终究谁也没有喝成,也无人在意。
霜雪欲言又止地问我厨房剩下汤的要怎么办。我只是淡淡道:「倒了吧。」
5
当晚,沈彦之同我置气,睡在了书房。
洞房情浓时,他曾调笑,以后恐怕要夜夜抱着我,方能入睡了。
可从要去接林白微开始,已经不知道几个夜晚,留我一人独守空闺。
心中憋闷,便在床上踢腿发泄,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一大早却被霜雪焦急的声音吵醒:「公主,不好了!白姑娘不知因何过敏,全身起红疹,骇人得很!」
来不及梳妆和用早膳,我急忙赶了过去。
沈彦之早已到了,焦急地呵斥为何太医竟还未至。
一见我现身,林白微便吓得躲在沈彦之后面,手颤抖地指着我:「汤......汤......」
沈彦之顿时明白过来,勃然大怒:「公主,是你昨日在汤里做了手脚,是也不是?」
我感到像被打了一闷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急忙抓着他的袖子,手足无措地解释:「不是我,昨日的汤是我亲手炖给你的,我怎么可能......」
从未被人如此怀疑,我的声音里已经不自觉带出了哭腔:「你要相信我!」
沈彦之却生气地拂袖甩开了我,力道大得把我推到了地上。
「公主,当初接小微来,你也是同意的。没想到竟背地里行如此下作的手段。」
连霜雪都看不过去了,生气地挡在我前面:「公主金枝玉叶,向来光明磊落,不屑如此!」
沈彦之却气笑了:「往昔公主刁蛮之名,满城皆知。」
「你还待如何狡辩?」
6
太医终于来了。
沈彦之毫不嫌弃地拉着林白微起满红疹的手给他看。
开春时,我偶感风寒,因怕是时疫,便自请去了郊外庄子养病。沈彦之每次来看我,都是隔着屏风的。
验过食物残渣后,太医否决了食物过敏的想法。
沈彦之这才愧疚地看着我,眼里满是自责。
「对不起,鸢儿,是我错怪你了。」
我一言未发,带着霜雪回去了。
慢腾腾出了院子,我才确认,他不会追出来了。
心里的期待如从高高的山崖坠下,四分五裂。
回房刚坐下喝口水,沈彦之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面色阴沉,一把夺了我的杯子,狠狠摔碎在地上。
「公主好心计,竟连太医都差点骗了过去。」
「你何意?」
「你敢说,小微的衣服,不是你特意安排的?」
我一愣。
沈彦之最重节俭。认识他后,我便弃了从前的锦衣华服和华贵首饰,打扮以大方朴素为主。
念着林白微是客人,我便把从前锦绣坊的新衣给了她。
沈彦之嘴角勾起冷笑,眼神尖锐得似是要将我刺穿。
「无话可说了?」
「表面上给小微最好的衣服,实际是你料定她穿不惯,想用过敏之症悄悄谋害她!」
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男人,我突然感觉失去了所有力气,只剩下疲惫。
「你说是便是吧......」
沈彦之气急,举起了巴掌,却没落下。
砰的一声,他摔门而去。
7
我浑浑噩噩在房中坐了一整天。霜雪在外面不停地求我开门。
心中浮出一个自嘲的想法:父皇一定想不到吧,在沈彦之心中,他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却还比不上一介农家女。
掌灯时分,沈彦之竟端着粥进来了。
我心中有气,只当做没看见。
他把烫红的手给我看,委屈巴巴道:「阿鸢,我错了。我亲自给你做的,好歹喝点吧。」
终于喝到了他亲手喂的粥,却不知为何,是苦的。
他随意道:「衣服之事,我已查明,只有霜雪经手过。我已罚她二十板子,撵出府去。」
我大惊,扔下他跑了出去,果然听见了霜雪的惨叫声。
「住手!」
霜雪已是冷汗涔涔,后背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可她对我笑着:「天气冷......公主怎不穿披风就出来了?」
「奴婢......没有做害人之事。」
她的嘴里涌出大口鲜血,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霜雪从小陪我长大,就像我的亲生姐姐。小时寄养在贵妃处,暗地遭人欺负,也是她帮我出头。
我大声叫人去喊太医,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霜雪发起了高烧,我陪了大半夜,烧退后才离开。
8
推开门,没料到沈彦之竟仍直挺挺地坐在床上。
「为了一个丫鬟,公主何至于此?」
我终于爆发了,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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