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七年,我为裴云霁瞎了的双眼终于恢复视力。
我跑回家,打开房门,只见到一对赤裸纠缠的男女。
裴云霁穿好衣服,无事发生般走过来,语调温柔:「宝贝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一会想吃什么?」
我余光瞥到他用手机给别人发信息:「快走,这傻子看不见。」
备注是:「我的最爱。」
那张怀孕两个月的检查单被我攥皱。
后来,得知孩子被流掉的消息,裴云霁像条疯狗般追过来。
他说:「阿舟,我后悔了。」
1.
撞破裴云霁的出轨现场,是在我们的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公司忙,他出差半个多月,还不知道我的眼睛已经通过手术恢复,也不知道我怀孕一个多月了。
拿着医生给的报告单,我满心激动地打开家门,首先入目的却是一双艳红色高跟鞋。
一只立着,一只倒在地上。
地面铺满凌乱的衣物。
外套、裤子、衬衣、长裙、内衣......
激烈交错的喘息,下流轻佻的调笑都在开门的一瞬间停止。
几秒后。
主卧的门被打开,裴云霁披着睡衣走过来。
他牵起我的手,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好像无事发生。
「宝贝,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愣了愣,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我听说你今天工作结束,就想早点回家。」
裴云霁摸摸我的头,将我拥入怀里。
「阿舟,我好想你。我还记得今天是我们的七周年,工作熬了几个大夜才赶回来的。」
他一边略带委屈地说着话,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自以为隐蔽地发着信息。
「快点走,她是个瞎子,笨得要死。」
2
下一秒,一道姿态曼妙的身影从旁边悄声钻出来,窸窸窣窣地整理好衣服。
我认得她——江芊芊,裴云霁正在合作的公司董事长的掌上明珠,也是娱乐圈当红的大明星。
女孩不过二十出头,正值芳龄,漂亮得动人,一举一动都显风情。
她媚眼如丝地望向裴云霁,没有发出声音,但我仍然认得出她的口型:「老、公,下、次、见。」
而我的合法爱人,满身都是她留下的鲜艳吻痕,颔首默许。
那张怀孕六个周的检查单被我攥皱。
3
我突然想起,裴云霁出差前一周,我去接过他下班。
那时候我正考虑着医生给的手术方案,眼睛有最基本的光感,但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握着根导盲杖敲敲打打。
城市的盲道停着很多电动车,我一路上摔了不少次。
等见到裴云霁的时候,手臂和膝盖都磕青了好几块。
我听见他匆忙跑来的脚步声。
「阿舟?怎么来接我......」
裴云霁略显不自然地顿住话音。
好几秒后,他才牵起我的手,故作埋怨地开口:「宝贝,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摔伤了我会心疼的。」
我笑笑,回握住他。
「没关系的。我就是想来接你。」
那时候,我只当他的停顿是因为感动,却忽略了飘过来的女士香水味道。
也没注意到高跟鞋落在地面的声音。
原来一切早有踪迹。
4
「宝贝,想吃点什么?」
收拾好满地狼藉,裴云霁坐在沙发上,握着我的手,温声询问。
他语含笑意:「我订的蛋糕一会就到了。知道你奶油过敏,我专门找的没有奶油的蛋糕店。」
我怔怔地望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不太认识眼前的人。
我和裴云霁以前是邻居,年少相识。
十七岁那年他轰轰烈烈地追求我。
那场盛大的婚礼过后,身边几乎无人不知我们在一起,见面总要调侃几句。
结婚七年,他熟记我们的各种纪念日,不会忘掉我对什么过敏、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自从三年前意外失明以后,他对我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
是出于愧疚,更是因为爱。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可是现在。
我看着裴云霁无事发生般的面容,真切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熟悉枕边人。
从前那个连亲吻都羞涩的男孩,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即使被妻子撞破出轨现场都能安然自若。
收回思绪,我压住哽咽。
「云霁,我有点想吃隔壁那条街上的糖葫芦了。」
那家店关门很早。闻言,裴云霁立马起身,穿好衣服,往门外走去。
「乖乖在家等我啊,很快回来!」
5
我简单拿出几件衣服装进行李箱里面。
现在的房子是裴云霁赚钱买的,房产证上只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三环内,通勤方便,环境和治安也好。
以前为了省钱,我们只能挤在老胡同潮湿的地下室里,经常吃泡面。
他是职场新人,忙着创业。
我视力受损,忙着找工作。
爸妈心疼我,想让我回老家工作,就算被拒绝后也经常打钱过来。
我都存在卡里,留着给裴云霁创业用。
当时就想着,日子虽然艰难,但两个人齐心协力也算是幸福的。
现在呢。
他创业成功,公司上市。
我生活稳定,手里有钱。
我们住得起大房子,吃的上所谓山珍海味,连孩子都有了。
两颗相依的心却散了。
最后离开时,我把戒指留在茶几上。
印痕深深留在无名指上。
和医院的导师请好假,我订了飞机,连夜往老家赶。
6
「你说什么?!」
陆汀滢的嗓门还是那么大,包厢里不少人投过来视线。
她明显也注意到这点,很快压低嗓音凑过来:「你怀着孕呢,还亲眼看见裴云霁出轨了?!」
我喝了口茶水,点点头:「是的。」
怀孕。复明。丈夫出轨。
对许久未见,只保持短信联系的好闺蜜来讲,不知道哪个冲击更大些。
应该是第一个,因为陆汀滢满面愁容地问我:「那这个孩子怎么办啊......」
我若有所思,片头看向窗外。
「打掉吧。我不可能为他生孩子。」
陆汀滢似乎松了口气,随后赞同般竖起大拇指。
「这才是我认识的陆怀舟。」
7
包厢门又被推开,周围顿时一片骚动。
「陈总可算来了,我们可就等您呢!」
「陈总!坐这里,主位都给您留着呢。」
「人都到齐了,让服务员上菜吧!」
被称为「陈总」的男人眉目英俊,肩宽腿长,西装革履,伸出手打招呼,得体地笑着。
「大家客气了,今天我请客。」
我有些懵,捏捏陆汀滢的胳膊。
「不是高中同学聚会吗?这是谁啊?」
陆汀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嫌弃几乎溢于言表。
「裴云霁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姐妹,陈鸣玉你都不记得了?这是你们班的校草班长啊!」
「A大金融系学神,白手起家的商业大佬!」
也许是动静有点大,陈鸣玉那边的话音微顿,视线缓缓移过来,定在我的眼睛上。
我疑惑地眨眨眼。
那瞬间,他的眼睫好像在微微颤动。
片刻后又回过头,继续和旁边的人交谈。
陆汀滢的话还没说完:「舟舟,你不会连他给你写过情书都忘了吧!」
8
散场时,我被醉得不会走路的陆汀滢强塞进陈鸣玉的车里。
夜色渐浓,车在道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怀舟,眼睛好些了吗?」
男人声线温润,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出几分柔情,听得人耳朵有些发痒。
我抿抿唇:「已经能看清东西了,也有按时复查。」
陈鸣玉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把玩着烟盒,唇角始终勾着淡淡的弧度。
「那就好。」
送我到小区门口,他从驾驶座下来给我开门,同时把手机递过来。
「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等我添加好友后,他盯着手机屏幕。
快三十岁的男人笑得虎牙都露在外面。
「再见。」
他看着我,目光格外认真。
打开单元门时,我回过头。
那辆纯黑色的宾利依旧亮着车灯,披上黑色风衣的陈鸣玉靠在车头叼着烟,点燃。
青灰色的雾在缭绕。
他好像还在笑。
9
医院的单人病房里。
我被水果塞得说不清话,连忙拒绝老爸刚扒好皮的橘子。
「爸,妈,我感觉我可以出院了,真的不疼了。求求你们了,让我回家吧。」
老妈在背后给我梳着头发,浅浅看我一眼。
「小裴最近打电话过来了,问你是不是在这边,我说不知道。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我愣住。
......裴云霁。
这个名字真是好久都没想起过了。
「他的手机号我早就拉黑了,妈你也别理他。」我低下头,「我还是不想看见他。太恶心了。」
老爸满脸气愤地瞪着我:「我早就和你说了,这小混混靠不住。你偏偏不听话,现在好了吧!」
「本来你在老家待得好好的,跟了他呢?又是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又是受那么严重的伤,命都差点没了!」
「现在还得来做这个破手术!」
老爸以前是律师,凶起来确实有点吓人。
他讲着讲着又气得不行,打起电话来,说什么也要找关系给裴云霁下点绊子。
我拦都拦不住,被吵得头疼,转头向老妈求助。
老妈抬脚把人撵了出去。
10
再度见到裴云霁时,我早就在京都办好了离职,拿着导师的推荐信回到老家工作。
朋友都在这边,也方便照顾父母。
老爸说的没错,之前如果不是为了陪着裴云霁创业闯荡,我也不会跑那么远。
我大学读的是应用心理学。
本来继续想读博士做科研,失明后错失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就成为了一名盲人咨询师。
坚持下去后发现这份工作很有意义,也能帮助到很多很多人。
所以我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咨询室。
裴云霁应该是从朋友那里听到的消息。
找过来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他。
从前最注意形象的人如今衣领凌乱,胡茬也没刮干净,眼底青黑一片。
「怀舟,怎么跑这里来了?别闹了,和爸妈说一声,跟我回家吧。」
他声音沙哑,大概是哭过,眼眶也泛着红色血丝,好像他才是被背叛的人。
换作以前的我,估计就心软了。
裴云霁、真的、很能装。
11
我把笔盖合上,抬头笑着看他,问道:「你还不知道吗?」
对上清亮的视线,裴云霁明显有些慌张,但还是镇静下来,说什么也不会主动承认。
「舟舟,还是把话说清楚些吧。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嗤笑,努力让声线平稳些,不要颤抖。
「结婚七周年纪念日,你出差回来的那天,在主卧,和江芊芊。」
眼角有泪水滑下,我抬手抹去。
「裴云霁,这些够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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