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备受瞩目的梨园新秀。
初担旦角那天,她的戏服却被人剪碎错过演出,差点被剧团除名。
我费尽心思找到了罪魁祸首,想将她公之于众。
丈夫却态度坚决地阻拦我。
“只是孩子之间的玩笑而已,戏服坏了再买一套就是了,没必要闹这么难看。”
“如果你非要举报琳琅的妹妹,我就不给她交学费,再也不让她学戏了!”
我怒不可遏,没想到祁桦行竟为了一个同乡的妹妹,这么伤害自己的女儿!
女儿哑着嗓子哭喊。
“妈妈,我不想学戏了,我,也不想要爸爸了。”
我抹去她脸上的泪,语气坚定,“妈妈供你学,咱们不要他了!”
1.
我向供销社递了辞呈,便开始着手准备女儿转学需要的材料。
这时,祁桦行提了一大罐麦乳精进了门。
“苏苏,快过来,爸爸专门跑到国营商店给你买了北冰洋汽水。”
往常听见这句话,苏苏都会高兴地扑进他怀里,可今天连头也不抬,只红着眼睛,抚摸着怀里鹑衣百结的戏服。
祁桦行毫无察觉,依旧神色自然的将女儿搂进怀里。
“苏苏是不是因为没参加演出,所以不高兴了?”
“别那么斤斤计较,你还小,成角的机会多的是,这次就当历练了。”
我看了眼女儿失了魂般恍惚的模样,猛地将祁桦行拽开。
“够了,你以为苏苏不明白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清楚地记得,他说出那句:“你敢去举报,那我就不给她交学费,让苏苏再也学不了戏”时,女儿就站在他的身后,小脸上满是失落与委屈。
祁桦行毫不在意,不耐地开口。
“舒初琼,孩子不懂事,你一把年纪了也不懂事吗?那就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非要去举报,这事闹大了有什么好处?!”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祁桦行。
“我不懂事?”
“祁桦行,你知道苏苏为了这场演出准备了多久?她每天练到嗓子出血,你难道看不见吗?”
苏苏热爱戏曲,刻苦训练基本功,一日都不曾懈怠,才终于得到花旦这个角色。
她的戏服被剪碎,没法上台,李琳琅顶替了她的位置。
我费尽周折才在剧院的角落里找到女儿,她正默默流着泪,一遍遍地唱曲。
亲生骨肉在无人的角落咀嚼痛苦的同时,祁桦行却在人声鼎沸的台前,给伤害女儿的罪魁祸首大声喝彩。
祁桦行油盐不进,眉头紧拧。
“苏苏就是园里培养的下一个台柱子,怎么可能有人故意剪坏她的衣服,我看就是这衣服质量不好,没穿几次就坏了。”
“我知道苏苏没参演心有不甘,可也不能随便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啊!琳琅的妹妹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故意剪坏别人的衣服!”
我开口想要反驳。
房门骤然被人敲响,我压抑着怒火去应门。
“表姐,你也在家啊,我来找祁大哥。”
李琳琅站在门外,笑得一脸无害。
我用身体挡着门,不让她进来。
“我的家,难道我不可以在?”
我话还没说完,祁桦行就冲过来火急火燎地拉开我。
“琳琅来了,快进来。”
李琳琅被我讥讽也没有任何表露,将怀中挎着的篮子,递给祁桦行。
“祁大哥,这是我自己腌的咸鸭蛋,给你带来尝尝。”
祁桦行疑惑,“怎么突然送我这些?”
“祁大哥送我妹妹一套戏服,我也该回礼。”
闻言,我心中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戏服?”
祁桦行不以为意,“就是苏苏放在箱子底下的那套。”
“琳琅说她妹妹没有一件像样的戏服,我就送给她了,反正咱家有好几套。”
听见这话,苏苏绝望地尖叫一声,冲进了屋里,很快又跑到我的面前,紧紧地咬着唇,眼睛红透了。
“妈妈,张老师送的衣服,没有了......”
张老师是德高望重的戏曲泰斗,那套戏服意义非凡,祁桦行却因为别人轻飘飘的一句“没有衣服穿”,就把它送出去了。
看着祁桦行满不在乎的神情,愤怒几乎把我撕碎。
“祁桦行,你是不是疯了?把张老师送的衣服拿去送人?”
我看着李琳琅,直截了当地开口,“咸鸭蛋你拿走,立刻把衣服还回来!”
李琳琅满脸委屈,一言不发地看着祁桦行。
祁桦行脸色难看。
“舒初琼,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不就一件衣服吗?至于发那么大火吗,再买一身不就得了。”
李琳琅泣涕涟涟,“祁大哥,你别生气,我还回来就是了,你别和表姐吵架。”
我冷眼看她,刚要骂她真有脸伸手要我家孩子的东西。
祁桦行却面色阴沉,率先开口。
“你别没事找事,难道我连送衣服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强势,那我现在去给苏苏买类似的戏服,行了吧!”
说完,他便摔门离去,李琳琅收起委屈的神色,挑衅地朝我微笑,也跟了上去。
房门猛地关上,我的眼眶也刹那间湿润,胸口堵满了委屈与苦涩。
忽然想起结婚前,祁桦行也说过我强势,不过那时候他会掐着我的脸,亲吻我。
“媳妇强势点,老公才有福气。”
现在结婚七年,我依旧强势,他却开始嫌恶我的脾气不好了。
可明明遇到李琳琅之前,他从未说过我不好,遇到她之后,他就经常有意无意地提起她。
他说,她是个勇敢有追求的人,和我年轻时很像。
看在是同乡的份上,多照顾了她几分。
曾经我傻傻的相信,他真的只是对在外的同乡帮助几分。
一次次因为为了袒护她和我吵架,我也只是忍让。
这一次,他不仅为了维护李琳琅伤害了女儿,还把女儿最宝贵的东西拱手送人。
我终于明白,他哪里是嫌恶我的强势,他应该只是......嫌恶我了。
我失望至极,将委屈的苏苏搂进怀里,下定了决心。
祁桦行,既然不爱了,那我便成全你吧!
2.
次日,我写好了离婚协议,安抚好女儿的情绪,将她送回了剧团,又把昨天女儿没能上台表演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班主。
他神色严肃,承诺调查清楚后会严肃处理。
紧接着,我又回家将祁桦行做生意的财物报表,通通整理了出来。
政策放开后,祁桦行铁了心要做生意,自己对算账又一窍不通,只能把这些事全交给我。
我晚上从供销社下了班后,就得马不停蹄地回家算账。
外人都夸他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却不知他的每一次预算规划,都是我一个数一个数算出来的。
如今要离婚了,我跟他的资产,自然也要划分明白。
我不是什么都不要的善良女人,我要养孩子,离婚分家,该是我的,一样都不能少。
忙完这一切后,天色已然渐暗。
我把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好,才松了一口气。
正当这时,传来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门外的人是戏院的班主。
班主一脸着急,“你是舒初琼同志吧,我是戏班的管事,苏苏那孩子排戏摔倒了,腿断了,快跟我去医院!”
“什么?!”
我心脏骤然一紧,回屋拿上钱包就跟着那人往医院赶。
我满怀担忧地走近病房,就见苏苏腿上固定着夹板,紧拧着眉头躺在床上。
面前站着的人,正是李琳琅和她的妹妹李云云。
苏苏见到我,脸上的坚强神色瞬间褪去,眼里蓄满了委屈。
“妈妈,我好疼。”
说着,她就要扑进我怀里,我害怕她牵动腿上的伤,又把她按回床上。
我擦去她眼角的泪,语气不善地质问李琳琅。
“说吧,怎么回事?”
来医院的路上,我就已经大致了解了女儿的病情。
轻微骨折,好生将养几个月就能康复。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女儿是怎么受伤的。
李琳琅冷着眼斜睨,全然没了昨晚在祁桦行面前温柔良善的样子。
“是祁大哥让我和苏苏提前回去,让我们今晚在家吃饭。”
我神色冷漠,“别废话,我女儿是怎么受伤的?”
李琳琅眼神闪躲,搓了搓衣角。
“今天她拍戏的时候被幕布绊倒了,摔到了腿......”
“你撒谎!”
苏苏难以置信地反驳她,“分明是李云云趁着大家不注意,故意踩着我的衣服,让我摔倒!”
李云云眼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阴狠,“你别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苏苏扯着我的衣角,话语里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妈妈,我没有撒谎,当时我的前面有一面镜子,我亲眼看到她踩了我的衣服。”
我揉了揉苏苏的头,“妈妈相信你,妈妈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我冷冷地盯着李云云,她脸上却依旧带着高傲。
“演出那天,我女儿的衣服,也是你剪烂的吧。”
这句话,我用了十足的肯定。
李云云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语气却依旧强硬,“你有什么证据?”
我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你们姐妹俩真是不要脸,你想破坏别人家庭,你妹妹又想用不正当的手段当上花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可你真当我和祁桦行一样蠢,看不出来你的心思吗?”
李琳琅神色僵硬,李云云却被戳到了痛处,气急败坏,扑上来就要咬我。
苏苏比她反应更快,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往李云云脸上砸,苏苏苦练基本功,胳膊非常有劲,直接把李云云砸的捂着脸尖叫。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祁桦行一眼就看见了满脸痛苦的李云云。
他满脸怒气,把她们护在身后,狠声斥责女儿。
“祁苏苏,谁教你用东西砸人的?”
3.
苏苏看见他这幅样子,害怕的直哆嗦,结结巴巴地开口。
“是......是她先动手的,她想打妈妈......”
一旁的李云云带着哭腔,满脸委屈。
“叔叔,我只是想上前看看苏苏的腿,苏苏可能......误会我了。”
李琳琅忙道:“没事,祁大哥,我妹妹被砸的不疼,虽然明天还有个演出,但今晚用热毛巾敷敷,应该差不多。”
苏苏气红了眼睛,“你又骗人,李云云明明就是想欺负我妈妈。”
“闭嘴!”
祁桦行愤怒地喝止女儿,“祁苏苏,谁教你的谎话连篇?”
“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苏苏被他训斥得一怔,湿着眼眶低下了头。
祁桦行看向我,满眼的失望,“舒初琼,我说了跟琳琅没有非分之情,你为什么总是跟她,还有她妹妹过不去?”
“苏苏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你教她的吧,为什么要让她变成了这幅自私自利的模样,小小年纪,还学会陷害别人!”
看着他又一次为了李琳琅毫无理由地指责我,我竟不觉得多心痛了。
要不是女儿在场,我保准给他一耳光。
“祁桦行,我是你的媳妇,苏苏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搞清来龙去脉,却帮着外人指责我们,你的良心呢?”
李琳琅连忙给祁桦行顺气,“祁大哥,你别生气,表姐只是误会我们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你们别因为我吵架。”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我,“表姐,你别跟祁大哥闹脾气了,祁大哥人那么好,你怎么舍得跟他吵架呢,你要是真的生气,干脆打我两巴掌消消气。”
祁桦行看着我的眼神愈发失望。
“能有什么误会,她就是生活不顺利想找人撒气,舒初琼,结婚这么多年你的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势,你要是再无中生有的欺负人,我们......会过不下去。”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
从来到走,他只顾着指责我和女儿,女儿的伤他甚至都没过问过一句。
我抿紧了唇,胸口像是灌了千斤重的稻谷一样,沉的差点直不起腰。
李琳琅的脸上带着得逞,满脸得意的走向我,低声道。
“衣服是云云剪烂的,祁苏苏也是云云推下去的,那有怎样?你有证据吗?有本事你去戏团告我啊。”
她上下打量我,“就算你说了也没人会信,毕竟连你的丈夫都站在我这边,表姐......你的婚姻,可真失败啊。”
李琳琅阴毒的目光又粘在苏苏的脸上,“凭什么你小小年纪就能当上花旦,却总让我妹妹给你当陪衬!这次,就算是给你的一个小小教训。”
听着她恶毒的咒骂,我眼里不带一丝温度,“李琳琅,别太嚣张,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李琳琅笑了。
“哼,那就走着瞧,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和祁苏苏被扫地出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祁大哥,注定是我的!”
李琳琅冷哼一声,拉着李云云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我抬手关上了藏在衣服里的小录音机。
又看向阴影里的班主,冲他点了点头,他则一脸怒气,怜爱地摸了摸苏苏的脸,甩门而去。
刚刚进门前,我就做好了准备,让人去把班主叫过来,好抓到李琳琅的把柄。
病房内只剩下我们两个,苏苏终于绷不住了,嚎啕大哭。
“妈妈,我打人了,我是一个坏孩子吗?”
我轻声哄着她,将她乱成一团的头发重新扎好。
“不是你的错,你保护了妈妈,是个勇敢的小孩,别哭,妈妈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我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就算要离婚,离婚前,我也得让李琳琅付出该有的代价!
今天晚上家里人准备聚在一起吃个饭,等我赶到时,祁桦行的父母已经落座了。
看见苏苏腿上夹着木板,拄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进来,祁母吓了一跳,“乖孙女,这是怎么弄的?”
“拍戏不小心摔的。”
祁桦行赶紧抢在我之前回答,祁母赶紧把苏苏搀到椅子上坐下。
“知道你用功,再怎么样也得注意安全。”
苏苏闷闷不乐地应了,我也没开口解释,带着女儿在饭桌旁坐下。
这时,我才看清,家里人一起吃饭,多出了一个人。
正是李琳琅。
察觉到我的视线,祁母忙拉着我介绍。
“这是琳琅,和咱们是同乡,勤快能干,是个利落人。”
李琳琅温柔地笑了笑,面对祁母的赞美也不露怯。
我挑了挑眉,“我该叫她表妹?!”
祁母哈哈大笑,拍拍我的手背,“哪门子的表姐,她叫桦行一句大哥,就该叫你大嫂啊!”
闻言,李琳琅脸色一白。
看见她那幅样子,我在心底冷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人都到齐了,坐下开始吃饭。
我拿出了离婚协议,“妈,我准备跟桦行离婚了,过几天带着苏苏去深圳,我去那做生意。”
餐桌上,一众人都放下了筷子。
祁桦行脸上的笑容僵住,“舒初琼,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离婚,你跟我商量过吗?”
我嗤笑一声,“我的决定,为什么要跟你商量?你给李琳琅花钱的时候,和我商量了吗?”
“临近演出,苏苏戏服被人故意剪烂上不了台,我千辛万苦找到真凶,要去举报李琳琅的妹妹。”
“你怎么说的?你说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李琳琅身上。
她脸色一白,想要开口解释。
我没给她机会,“你女儿被她故意绊倒摔断了腿,你问也不问,就责怪我和苏苏,说我们故意欺负你的小情人。”
“这么偏心,我们母女现在不走,还等什么?要我们死在你俩手里吗?”
李琳琅声音尖锐,“你有什么证据?”
我把录音机扔到她面前,播放起她在医院里刻薄的咒骂。
“就算是云云干的又怎样?你没有证据,戏院也拿我们没办法。”
“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和祁苏苏被扫地出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祁大哥,注定是我的!”
李琳琅再说不出一句话,脸色惊恐,祁桦行听完,脸色沉得能滴出墨。
“祁大哥,你听我解释,这都是......”
祁桦行抬手,猛地一耳光抽到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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