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逢春]更新/连载更新

两族通婚，妹妹主动选择地位低下的白雀，将玄鸟太子妃之位让给我，
却又在大婚后杀了我，装作可怜模样去求得我夫君的怜爱，
她歪倒在夫君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对我冷漠的夫君对妹妹百般温柔。
我以为夫君不会在意我，可他却在得知我死讯后，痛哭着求我活过来。
01
我飘在空中，看见妹妹一双动人的眼睛含着泪，抽泣地控诉她的夫君乐风好赌成性，粗俗不堪。
而我的夫君轻拍她柔弱的肩膀，字字句句都是关切。
风声卷着下人的议论声透过窗灌进我的耳朵：
「怎么也是这位才配得上殿下，我们王妃啧……」
三日前，妹妹在我快死的时候也对我说过：「姐姐，这世上配得上云骁哥的只有我，你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可这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
神谕降临，玄鸟族和青鸾族必须通婚，青鸾族公主不日将与玄鸟族太子云骁成婚。
而与此同时，父王飞升时被白雀乐风所救，为了报恩，答应把女儿嫁与他。
两份婚书同时送到，父王还未开口，妹妹便急不可耐地说道：「父王，我要嫁给乐风。」
父王大为震惊，苦口婆心地再三劝阻：「婕儿，乐风配不上你，玄鸟族太子妃才是对的选择。」
父王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给妹妹，可架不住妹妹的坚持，最终她如愿嫁给最低等的白雀乐风。
若我不嫁给云骁，整个青鸾族都会受到天谴。
我是被抛弃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任性。
「殿下，汤好了。」小厮推门进来，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飘到一旁。
云骁擦去妹妹脸上的泪痕，温润的脸上满是怜惜，轻声哄道：「喝点汤暖暖身子。」
妹妹看向桌上的汤，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因为百合红枣汤是我爱喝的，
而妹妹只爱喝红枣汤。
云骁看着汤，素来温和的脸上难得有些不悦，厉声道：「谁让你们加的百合？」
小厮吓得跪地求饶，云骁挥挥手让他滚，却转头笑着同妹妹道：「我帮你挑出来。」
我本以为灵魂什么感觉都没有，此时却觉得堵得难受。
婚后，云骁常常将我和妹妹的喜好弄混，但我想和他说说话，所以不管多么不喜欢，每次我都笑着接过。
即使有几回他发现错了，也从来没有纠正的想法。
但我从来不怪他，
因为他是我屈辱黑暗的一生中仅有的一束光。
才出生的我也曾受尽父王母后的疼爱，全族最好的东西都供我随意挑选。
但那时的我不知道，毁灭就在眼前。
母后生下我后便患上隐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生产妹妹时整整疼了三天三夜，惨叫划破了王宫的天空。
最终身弱的妹妹活下来了，她却撒手人寰。
父王一夜白头，把一切罪过都怪到我头上，觉得我是害死母后的灾星。
他将对母后的愧疚化成了对我的恨和对妹妹的极致宠爱
他夺去了我拥有的一切，将我赶到破旧简陋的后殿自生自灭。
可我偏偏天生灵力低微，连最下等的婢女都敢欺负我。
我从高贵的青鸾公主跌落泥潭变成人人诅咒的野鸡。
我和奶娘日复一日地蜷在冷得刺骨的牢笼里慢慢熬。
春天总算来了，但奶娘却永远留在了冬夜。
「别哭，奶娘先去探探路，殿下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可我已经失去唯一活下去的动力了。
或许是神明觉得我命不该绝，让我遇见了少年的云骁。
那天是妹妹的生辰宴，各族纷纷贺喜，热闹非凡。
没人知道我也是今日生辰，可我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
陪伴我的只有奶娘生前种下的开满桃花的桃树。
奶娘说日子再苦，看见桃花也是甜的。
屋外絮絮叨叨的声音吵得我难受，我费尽了所有的力气爬出门槛仰头看见如盖的桃花下站着一个清雅的少年。
他温柔地拂过暖风吹到他衣袍的花瓣。
那一刻，我觉得奶娘说得对，桃花是甜的。
可他嘴里念叨的话却让我瑟瑟发抖：
「谁道三冬无春色,冰山高处万里银。」
不，三冬天太冷了，太黑了。
我颤着声说道：
「春天来了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更好。」
不等我在想，云骁的话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怎么样？没有百合的味道了吧？」
我看着堂中一对言笑晏晏的璧人，凄然的苦意死死裹住我。
我原以为他不会纠错，现在看来这份偏爱只会给他在意的人。
其实，这份在意婚前我便知道，只是无数次想骗骗自己。
我再见到云骁时，已是云泥之别，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是卑微如尘的弃子。
他的眼眸里有了别人。
「想喝粥？来拿啊。」洒扫丫鬟将我求了三天才换来的半碗凉粥放在石阶最高处，让两个小丫鬟死死踩住我的脚踝。
我拼了命地往前爬，哪怕身后已是两道血痕。
偏巧，他笑意盈盈地和妹妹一同从石阶上走下来，
我死命地想遮住脸，不让他看到我的狼狈。
「你们怎么让这个灾星跑出来了，小心让云骁哥哥染了晦气。」
妹妹掀开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嘲笑道。他瞳孔的微颤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硬抗。
后来，云骁每次来王宫都与妹妹亲密无间，父王也卖力撮合。
而我只能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将无尽的爱埋在心底最深处。
唯一一次能靠近他的机会，是恰巧妹妹不在，他打翻了茶盏。
我想递给他我亲手绣的手帕，踌躇了很久，总算鼓起勇气走出去却听到妹妹的声音。
我扔下手帕飞快地躲进角落。
过了会儿，再怯怯地望去，只见妹妹用绣着芙蓉的手帕替他擦拭。
双脚站得麻木才等到他们离开，我跌跌撞撞去寻了一圈，手帕却毫无踪影，好似从未出现过，
就像我的心意永远也不会被看到。
我这一生呐，
无人在意，人人可欺。
我以为成为太子妃，父王总算能分我一点关爱。
可是多么可笑，
那只是父王配合妹妹的谎言，以便她能轻而易举地在城郊杀了我。
妹妹欢欢喜喜从东宫离开，这次她不仅是为了求取云骁怜爱获得数不尽的宝物，更是为了参加五日后达摩祖师的讲学。
白雀夫人的身份入不了席，可太子点头，没有破不了的例。
「婕儿，这是我亲手剥的红枣，你带回去……」
在云骁同妹妹说话的时候，我飘到他面前，朝他挥挥手。
我想他灵力高强，希望他能感应到我。
我的尸体还埋在城郊的角落，又冷又湿。
我讨厌虫子在我身上蠕动的感觉。
我只求他念着夫妻情分，把我挖出来一把火烧了洒在我最喜欢的桃花树下。
可惜，他毫无反应，还柔声对妹妹说道：「虽然你出嫁了，但我们的情分永远都在，这里随时对你敞开。」
妹妹喜上眉梢，娇娇叫了声云骁哥哥便走了。
我想拽住云骁的衣袖，极力想留在唯一给过我美好记忆的东宫。
但我的灵魂像是被困在妹妹身边一般，只要离她远些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回来。
最终被迫跟着妹妹回到了她现在的家。
简陋低矮的破草屋，阵阵鼾声从屋里传来，狭窄的草席被瘫成大字的乐风全部占满。
灯光昏暗，屋里还散发着恶臭，隔壁哥嫂的吵架声不绝于耳。
我忍着翻涌的恶心跟着她进到屋内。
妹妹眼里尽是厌恶，甚至还能感觉到绵延不绝的恨。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妹妹会选择乐风。
连我这个久居偏殿的人都知道白雀是玄鸟族最低等的种族，更何况传闻乐风性格粗暴，实在不是夫君的上上之选，傻子都会选云骁。
但妹妹从小到大总是会做出一些奇怪的选择，偏偏每次好运都会降临在她身上。
或许，这一次她又算到了什么吧？
这里的潮湿让我感觉更加难受。
我飘到乐风的面前，想起活着的时候和他唯一的交集便是那晚在城郊，妹妹用法术将他控制，企图让他蹂躏我之后再杀掉。
但是不知为何，他抓住我后并没有下手，反而推开我，昏了过去。
最后还是妹妹亲自动手割断了我的脖子。
我想乐风骨子里是良善的，祈祷他能睁开眼，感应到我或者我能入到他的梦里，求他将我烧了，我可以给他攒下的所有财宝。
可惜，他睡得死沉。
我只能蜷缩到角落里听着妹妹恶毒的声音传来：「姐姐，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是我替你受了这苦日子……不过我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第二天，确实妹妹的好日子开始了。
因为按照白雀族的规矩，新婚夫妻过了岁朝便可搬离家族，独自生活。
她再也不用和一群人挤在低矮的草屋，忍受着窒息又绝望的日子。
只是，究竟住哪儿，妹妹和乐风似乎有不同意见。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屋里小得可怕，连阳光都被迫和我挤在一起。
但我是鬼，最怕阳光。
妹妹嚷着住城东，乐风坚持住城郊，而此时几乎奄奄一息的我只想他们赶快决定。
「不住你就滚！」乐风摔门而出，我总算能躲到阴凉处。
但妹妹抬手就将屋子里能砸得全砸了，碎片逼得我四处躲闪。
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朝门口尖叫道：「你这个蠢货，知不知道只有住在城东……」
隔壁情动的调笑声清晰传来，妹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住了口，两眼狠狠地瞪着门口，胸口剧烈地起伏。
可我却听清了全部：
「达摩祖师讲学时，童子不小心打翻丹炉，南明离火才能落到屋里，你才能变成鸟族最尊贵的朱雀，我才能成为鸟族最尊贵的女人。」
妹妹又喝了一口茶，噗地吐掉，她没说一句话，可我听见她怒骂这茶难喝。
我竟能听见妹妹的心声。
我惊得在屋里来回飘动，甚至能感觉到魂魄的颤栗。
我反复思考她刚刚说的话。
所以她能预测未来？所以这就是她选择乐风的原因？我的死难道也是未来注定的事？她还知道些什么？
太多的疑问将我砸得头晕目眩。
只见她还是朝乐风走得方向跟去，我赶紧追上。
没想到乐风在城郊选的屋子就离埋我的荒地不远。
我飘在屋里都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我兴奋地飞过去发现原本平整盖好的土地上竟长出了一棵小树苗。
勃勃生机，让我感觉到一丝希望。
若乐风还记得当晚的事，说不一定他就会将我挖出来，我或许就能远离黑暗。
当然，妹妹也注意到这一点，她踏进屋子脸色是可怖的阴森，我生怕下一秒她就举起刀捅进乐风的胸口。
「又怎么了？这里又大又宽敞，你还不满意？」
乐风一脸我又做错什么了的表情，骨子里透出的茫然渐渐让我心凉。
他好像不记得那晚的事了。
我看见妹妹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我听见她心里说道：「洗忆术果然有用，这个蠢货什么都不记得了，」
洗忆术？没想到妹妹竟对乐风使用禁术。
我整个都蔫掉了，被洗忆后的人什么都不会记得，我的希望又落空了。
我的心情就像外面枯黄的草地，一片死寂。
但事情总要往好处想，
能被达摩祖师的南明离火化去也算是世上独一份，连百鸟之王都没这待遇。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好骗。这样也好，南明离火燃过的地方寸草不生，正好抹去那个贱人所有的痕迹。」
等等，
她说什么？上一世？
小时候听宫里的巫女嬷嬷提过，不散的魂魄借天河逆转便能重生。
当时以为只是传说。
若真是这样，妹妹不是能预测未来，而是重生之人。
过往的记忆翻腾，那些不寻常的往事如果是重来一世地选择，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那么这一次呢？
她说达摩祖师的炉火会落在城东，但现在乐风住在城郊，和她想得不一样。
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