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七年,从校服到婚纱,我和付凯丞是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妻。
从学历到工作,从家世到样貌,我样样都要差他一点。
可他深情专一,温柔体贴,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唯一一次失态,是公司晚宴上,他在席间醉酒,放出豪言:
「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傻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啊。
我扫了扫裙摆的土,朝他坟头吐了口痰。
乌云密布的盘山路上,我闭着眼,横躺着。
一只禽鸟落在我的腹部,通体黑色,喙如弯钩。
那是秃鹫,正等待着我的咽气,供它一顿饱餐。
忽然,轰雷劈天,它扑腾着翅膀,尖叫着飞远。
雷声乍起时,远处,一辆黑色保时捷冲下悬崖。
我倏地睁开眼,侧头,视野的尽头是滚滚烟尘。
我强撑起身体,趴在路的边沿,支出脑袋往下看。
万丈深渊,黑雾滚滚,如同魔窟。
那辆黑色轿车掉下去,很快被浓雾吞噬,连一点声音都不曾有。
万籁俱寂。
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
我攀紧了掌下沙石,尽管掌心已经血肉模糊。
我咬着牙颤抖痴笑,尽管眼泪已经流至腮边。
车里的人是我的丈夫,付凯丞。
那辆车,还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时,他送我的惊喜。
记得我们一起去提车,那时,店员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说我运气真好,嫁了个好丈夫。
出来时,付凯丞载着我兜风,我们还一起在车前合了影。
这张照片还被他发了朋友圈,配字是:「贤妻扶我青云志,我报贤妻万两金。」
如今,付凯丞死了。
死前,他了却了他的青云志,也不食言,真给我留下了万两金。
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我坐在路边,血顺着发际线往出淌,遮挡了视线。
那只秃鹫还在围着我盘旋,像是不甘心我捡回了一条命。
雷响过后,雨从被劈裂了缝的天空里,四面八方朝我砸来。
错杂的脚步声渐近,一件雨衣劈头盖脸将我罩住。
「我们是救援队,怎么样?你还能走吗?」雷雨声中,有人冲着我喊。
我点头:「我丈夫掉下去了,连人带车。」
对方一愣,转身冲着同伴高声喊道:「她说有人掉下去了!」
一个传一个,空旷的山间,嘈杂的雨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有人掉下去了」。
不知谁轻声感叹:「从这里掉下去,活不了的。」
我猝然捂住脸,声音似哭,面容似笑。
战栗的喜悦与痛快沉甸甸的,如大雨般浸透我的全身。
有人将我拖起,抬到担架上,我静静躺着,偏过头,往前看。
救援队的制服鲜艳而斑斓,花花绿绿,色彩缤纷。
而乌云、黄土、沙石……所有的黑黢黢、灰蒙蒙,白茫茫,都被我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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