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考研,又失败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我和付凯丞攒下了一百万现金。
其中,没有一分钱是我赚的。
深夜,我盯着手机,把考研分数的界面,和卡内余额的界面来回切换。
有人年少有为,有人一事无成。
我第一次开始思考,我是不是配不上付凯丞。
但他还是那样温柔地抱着我,安慰我:「不许胡说,宝宝,你是我最好的贤内助,要是没有你帮我把握财政大权,这些钱肯定早就被我挥霍掉了。」
我埋在他肩头淌眼泪:「我考不上,我真的辜负了好多人,辜负老师,也辜负你……」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一点没有怨气:「不,是我不该跟你提考研这一茬,我不该给你压力,或许你就是不适合再读书了。」
他说,不然,宝宝,我养你一辈子好不好?
你去喝茶,去美甲,去追星,去旅行,去做这个世界上所有快乐的事,我要把你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我泪流满面地看着他,他的笑容,他的眉眼,无一不令我惭愧。
当晚,我给妈妈打电话,报告考研失败的消息。
妈说:「两年都没考上,那就别考了,人家毕业两年,都要给家里买房了,你嘛,不花家里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那个爸,读书倒是多哦,有什么用,读得嘛人都傻掉,钱都看不到一分!
那一刻,我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匆匆打断她:「凯丞说,他会养着我。」
妈冷笑:「喔唷,你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听了这句话,我心中逆反,真做起了全职太太。
不得不说,不备考之后,生活轻松多了。
除了准备早饭和晚饭,隔天打扫一下之外,我可以心安理得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刷视频,或是网购。
付凯丞的工作顺风顺水,到我们结婚的第三年,他已经是公司中层的领导了。
他照样温柔地对我,为我准备礼物和惊喜,有空便带我出去旅行,费尽心思逗我开心。
他交到家里的钱,起初是每月一万多,后来是三五万,再往后,则是每年年终,一次性交给我二百到三百万。
他说,做到他这个位置,拿的都是年薪,每个项目的指标不一样,分红和绩效也不一样。
偶尔他会像这样,跟我说起他工作的事,可我不想听,我害怕。
我听不懂。
我从来没有工作过,我不知道什么是 KPI,年终绩效怎么计算,公司团建是去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
身边有联系的老朋友越来越少了。
那个一直租房的好朋友,听说她的房租涨了,从原来的 2800,涨到了 3500,不过,她的工资也从 6500,涨到了 11000。
那个在饮品店打工的朋友完成了过渡,工作终于步入了正轨,虽然专业依旧不对口,总归是能五险一金,按时下班。
至于那个跟妈妈牌水饺经销商谈了三年恋爱的倒霉蛋,她感情受挫后,拿所有积蓄和妈妈的补贴,回老家开了间饺子馆,生意还算可以,这事说起来,还有些黑色幽默。
总觉得,大家的生活都在越变越好,至于我……
深夜,我瞪着眼,翻看卡里的余额,用手指头一遍一遍地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位数。
终于某天,七位数变成了八位数。
那是我和付凯丞相爱的第四年,也是我做全职太太的第三年。
在一家高档餐厅里,他替我斟上红酒:「宝宝,我们现在有一千万了,我们还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你满足吗?」
我看着他,握酒杯的手有些发抖。
我怎么能不满足呢?
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我深呼吸,试探着对他说:「凯丞,我不开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开心。」
或许是烦琐细小的家务让我不开心,或许是周而复始的日常让我不开心,或许是对自己没考上研的不甘,又或许……
又或许,是他实在对我太好,好得有些离谱,让我不安,无法开心。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慢慢散去,如风止云消:「对不起,宝宝,是不是我工作太忙,不够关心你?我是想给我们的未来多一重保障。」
他的愧色让我刺痛,我摇摇头,强颜欢笑:「大概是我想太多,你那么辛苦,不用听我胡扯。」
他握着我的手,善解人意地说:「宝宝,我看网上很多人说,全职太太压力很大,你要不要试着找个轻松的工作?」
我无声地抬起脸,惊喜又感激。
他太好了,好得我无地自容。
找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我没有经验,只有本科学历,又不应届,做了几年全职太太,却还没生小孩。
当我踏出家门,开始试着与职场接轨,才发现这列列车的风景日新月异,而我已被甩得太远。
整整三个月,我投了上百份简历,面试了几十家公司,全都以失败告终。
我第一次在付凯丞的脸上看见了失望:「宝宝,我当年都跟你说了,应该去考研的。」
我如同惊弓之鸟——那段回忆像乌云笼罩着我,尽管我根本说不上来,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我如此忧郁。
看见我的表情,付凯丞脸上满是抱歉:「怪我当初没有劝你坚持。宝宝,其实我不需要你赚多少钱回来的,你开心就够了。」
越听,我的心越凉。
我亲爱的丈夫并不知道,我并非眼高手低,好高骛远——我只是连赚钱少的工作,都找不到罢了。
朋友们都说我不知足,穷折腾。
早早财富自由,当上了阔太,老公又能干,又专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以为她们每天为钱奔波,早上在地铁被人挤碎早餐,晚上加班加到心脏疼痛,就很开心吗?
她们说:「你啊,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久了,我也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太贪婪,太不知足了。
那么多人羡慕我的生活,羡慕我的婚姻,我到底在忧郁些什么呢?
那个一直在租房的朋友,她的房东忽然说要卖房,恰逢她被公司裁员,上个月刚问我借了五千块钱应急。
那个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的朋友,她被电信诈骗了,为了两万块愁得日渐消瘦,终于开口问我借钱。
开饺子馆的那个朋友,这段时间碰上封城,入不敷出,也问我借了两万过渡。
收钱时,她们无一不说,真羡慕我。
她们说生活真苦,女人打拼真难,真羡慕你,嫁了个好丈夫,一辈子的命运都跟着改变。
我看着自己的账面上,少了这几万元,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
五万,还不够付凯丞送我的一只包。
或许是怕我无聊,付凯丞经常送我衣服和包包,让我打扮漂亮出去玩。
他还帮我办了美容卡,一年的基础项目就要几十万。
在美容院,我认识了一些新朋友,都是像我一样的「阔夫人」。
偶尔闲聊,就连她们也羡慕我——她们说你老公蛮年轻,蛮英俊,对你又好,你还不知足啊?
我老公在外面乱搞,都不回家的!
男人嘛,人回不回家无所谓,钱回家就好了呀!
你不知足,那你还想干什么嘛?
我有些局促地说:「其实,我想找个工作。」
那时,一个一直没说过话的姐姐轻笑一声,从杂志后扭头看向我。
「文秘你能不能做?能的话可以来我公司试试,我跟你蛮投缘的。」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回家后跟付凯丞分享,他也很为我高兴,甚至还为我选了一套入职穿的小制服。
但入职不到一个月,我怀孕了。
之前某晚,套子破了,我还特意吃了药,不曾想还是中招。
付凯丞觉得抱歉,却又对我说:「宝宝,这个孩子或许是上天送我们的礼物,不然,我们就把她生下来吧。」
我流着泪告诉他,我害怕。
他抱着我,十年如一日的承诺,他会对我好,永远不变心。
美容院的姐姐得知我怀孕,发了火,让我滚蛋。
十个月后,我生下了明心。
这个名字是付凯丞取的,他说,希望我能明白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