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薄礼,还请道长修缮道观。”
商人留下几张宝钞,数额不大,购买力也有限。
毕竟没抽到上上签,商人自己也不太满意。
苏廉同样兴致缺缺,甚至动了把其他签文全换成下下签的念头!
"下一位。”
"施主想问何事?"
苏廉早已注意到福寿。
方才解签时,福寿并未打扰,对三清神像保持着应有的敬畏。
待商人离去,这才上前落座。
他紧盯着苏廉,似要将其看透。
"来找茬的!"
苏廉一眼看穿福寿来意。
其一,福寿衣着光鲜,显然出自大户人家。
虽非主人,但必是管家仆役之流,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其二,福寿空手而来,哪有求签不带香火的道理?
"前程!"
福寿直截了当。
"请摇签。”
苏廉平静递过签筒。
前程?
大户人家的下人哪来什么前程。
倒不如问子女更实际些,毕竟子女尚有改变的可能。
不过既是来求签的,苏廉自然不会拒绝。
况且等验证过后,福寿就是最好的活广告。
届时大户人家纷至沓来,遇到的麻烦事多了,说不定下下签也会多起来。
福寿接过签筒,用力摇晃。
他动作粗鲁,毫无耐心,几下便甩出一支签。
还未落桌,福寿已抢先抓在手中,定睛一看,签首赫然两个大字:
下下。
下下签!
福寿脸色骤变,旋即恢复如常。
"哼,不过是做了手脚罢了!"
他心中冷笑。
府上待他不薄,这身打扮就与常人不同。
稍有眼力的,都能看出他出自大户人家。
而苏廉这等江湖骗子,最擅长的就是哄骗大户。
遇到他福寿,立即在签筒上做手脚,换成下下签来吓唬人!
果然,他亲眼看见苏廉神色变得凝重。
甚至,那凝重中还带着几分兴奋。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福寿看得没错,苏廉确实有些兴奋。
终于,又遇上下下签了!
苏廉立即查看签文,金色文字随之浮现:
【下下签】
【核心劫难:重金收买,背主殒命】
【解签报酬:十年武学功力】
【化解劫难:奖励机缘《剑九黄传道》】
..........................................................................
苏廉凝神细看。
很快,画卷上显现出前因后果。
朝堂之上,剑拔弩张。
几位重臣势同水火。
不过画卷未显姓名,苏廉只能推测他们位高权重,应是那几位赫赫有名的人物。
"陛下往日也曾单独召见老臣,何必多虑?此番整顿吏治已处置众多官员,六部缺员严重,圣上应当不会再有大动作了。”
"唉,都是那空印案惹的祸端!"
苏廉听着众人议论,心中暗自思量。
空印案!
洪武年间震惊朝野的大案!
受牵连者不计其数!
画中人物谈及此事时提及徐达,苏廉立即联想到几位重臣。
胡惟庸、李善长、李存义!
画中所现,正是当下发生之事。
因空印案牵连,加之徐达弹劾,胡惟庸此刻如坐针毡。
李善长与李存义特来宽慰。
"然则,下官观陛下近来似与往昔不同。”
李存义难掩忐忑。
不似李善长那般从容。
"有何不同?"
胡惟庸心头一紧,莫非与自己想得一致?
"愈发多疑!"
"这些年陛下对谁都不信任!"
"多少开国元勋,跟随陛下多年?还不是说杀就杀,说贬就贬?"
"我等当早谋退路,以防不测!"
李存义此言,正说中众人心事。
若非心有不安,何须聚首密议?
"退路?老夫这般年岁尚且出仕,如何退得?"
"是福是祸,岂能避过?"
"何况如今与陛下结为姻亲,更需谨言慎行。”
"猛虎亦有瞌睡时,却不可因其假寐便当它不会噬人。”
李善长一番话毕,三人皆默然。
若朱元璋真要追究,胡惟庸首当其冲!
李善长与李存义就能幸免?
未必。
尤其胡惟庸已察觉圣意渐冷,此次未动他,不过是引而不发。
若不早作打算,恐怕明日问斩的就是他!
三人不欢而散,各怀心事。
胡惟庸决意不再坐以待毙,送走二人后立即召见宫中眼线小太监二乙。
"相爷,那徐达在御前进谗,说了您许多不是!"
"言道此案处置仓促,若深究下去必会牵连相爷。”
"徐达还说相爷心怀叵测,遇事不报,独断专行。
就连刘基生前也曾预言相爷必反!"

二乙将所知尽数禀报。
胡惟庸闻言色变!
果然徐达要置他于死地!
"陛下如何说?"
胡惟庸急问。
"陛下道:善恶到头终有报。”
二乙答曰。
胡惟庸面如死灰。
此言岂非暗示朱元璋下一个就要对付他?
"不能坐等灭顶之灾!"
胡惟庸明白,与其等死,不如先除去徐达这根眼中钉!
既已至此,双方再无转圜余地。
苦思一夜,胡惟庸终得妙计。
只要计划得逞,徐达必死!
次日便命管家去请一人。
正是眼前的福寿。
......
画中内容绵长。
苏廉观之,神色渐沉。
未料此人竟牵涉惊天大案!
难怪是下下签!
此事若发,必震动朝野!
"道长?"
福寿见苏廉皱眉,心中起疑。
原以为是个江湖骗子,可看其神情又不似作伪。
难道这下下签真预示大祸临头?
"此乃下下签。”
"鸣鸠争夺鹊巢居,宾主参差意不舒。”
"满岭乔松萝茑附,且猜诗语是何如。”
苏廉缓声吟诵。
"啊?"
福寿区区门房,哪懂诗文?
四句签文听得他云里雾里。
"此卦应在崔杼弑君!"
苏廉目光微凝。
虽未见画中人物全名,但已窥得诸多线索!
更知眼前福寿将应验签文,行弑逆之举!
"呵。”
福寿闻言冷笑!
弑父?
他父亲早已亡故!
何来弑父之说?
况且他也不是什么崔杼,果然是个招摇撞骗的道士。
"请回吧。”
苏廉淡然道。
此刻的福寿,尚不解签文真意。
待事发之后,方知其中玄机。
"好,好,好!"
福寿连道三声,心下大定。
认定苏廉必是骗子无疑,但此处是道观,不便发作。
待他回去禀明县衙,定要这假道士好看!
也让刘老二看清,什么灵签,纯属欺世盗名!
"你还会回来的。”
"届时,便不是这般光景了。”
望着福寿背影,苏廉意味深长道。
画中所示劫难,方才开始!
"不错!"
"再来时,定不似今日!"
福寿深以为然,因他再来必带衙役同往。
而非独自求签。
福寿刚下山,还未回府,忽有管家寻来。
"福寿公子,家主人有请。”
管家执礼甚恭。
"贵上是?"
福寿受宠若惊,生平首遭"公子"相称。
不禁飘飘然。
想必是要委以重任!
若能得贵人赏识,或可摆脱门房之职,平步青云!
"请。”
管家早已备好轿马相候。
福寿连连点头,生平头一回坐上如此华美的轿子,心头不禁涌起阵阵兴奋。
什么霉运签,这分明是天降鸿运啊!
"给福寿上茶。”
胡惟庸细细打量着进门的福寿,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的怎敢劳烦大人!"
"不知相爷唤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踏入相府那一刻,福寿的心跳如擂鼓。
谁能想到那位老爷竟是当朝 胡惟庸!
他福寿的锦绣前程,就要来了!
"坐下说话。
你在徐达府上做什么差事?"
"回相爷,小的只是个看门的。”
"看门?倒是辛苦。
干了多久?"
"六年光景。”
"这么久?徐达竟如此苛待下人?按例三五年就能外放当个七品知县了!"
胡惟庸面露不悦,似在为福寿鸣不平。
六年光阴,怎还只是个小小门房?
"小的只会看门,哪当得了县太爷?"
"真要升堂断案,岂不误了百姓?"
福寿倒很实在,句句都是大实话。
"倒是老实人。”
"这样,你来我府上,只需负责护卫安全。”
"月俸二十两,如何?"
胡惟庸笑得慈眉善目,仿佛真心赏识福寿。
"啊?相爷这是......"
"小的哪值这个价啊!"
福寿惊得手足无措。
二十两白银!
还是月俸!
这泼天的富贵让他头晕目眩。
"就问你愿不愿意?"
胡惟庸语气微沉,带着几分威压。
"愿意!当然愿意!"
这等好事上哪儿找?
福寿喜不自禁,这分明就是天赐良缘!
此刻他反倒要感谢苏廉,若非那支"下下签"的警示,哪来如今的造化?
"不过徐将军待我不薄,总得禀明一声,否则良心不安。”
"随你。”
"对了,可曾婚配?"
胡惟庸状若随意地问道。
"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谁家姑娘肯跟啊。”
福寿满脸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