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医学院,图书馆顶楼,夕阳的余晖穿过巨大的玻璃窗,为排列紧密的专业书籍镀上一层暖金色的边。
江云飞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格氏解剖学》,手边的笔记本上字迹清峻工整。他微微蹙着眉,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专注的神情让他本就冷冽的侧脸更添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身高187cm的他,即便坐着,脊背也挺得笔直,像一株永不弯折的青松。简单的白色衬衫洗得有些发旧,却熨帖得一丝褶皱也无。
“喂,快看,是江云飞……”
“就是他啊,医学院那个有名的‘高岭之花’?果然好帅!”
不远处传来几个女生压低的、兴奋的议论声。
江云飞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对于这种关注,他早已习惯,也从不放在心上。他的世界是由解剖图谱、药理公式和无穷无尽的文献构成的,坚实而冰冷,足以隔绝所有无谓的打扰。
贫穷像跗骨之蛆,从他记事起就缠绕着他。小时候,他和母亲住在阴暗潮湿的筒子楼里,因为拖欠房租被势利的房东恶语相向,甚至当着他们的面将行李扔到街上。母亲护着他,用单薄的身体挡在他面前,那双常年做针线活、布满针眼和薄茧的手,颤抖却坚定地握着他的小手。
他曾亲眼看见母亲为了给他凑足学费,低头向有钱的远房亲戚求助,对方施舍般的语气和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从那时起,他就明白,尊严和未来,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取。
所以,他摒弃了一切杂念,将所有时间与精力都投入学习。优异的成绩是他唯一的铠甲,全额奖学金和未来一份高薪的医生职业,是他改变命运、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唯一途径。
爱情?那是奢侈品,不属于他江云飞的世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打破了他的专注。他拿出来,是导师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下周临床项目的结项报告会,并告知项目奖金需要报告会结束后一周才能发放。
江云飞回复了“收到,谢谢老师”,然后将手机静音,放回口袋。奖金……他需要那笔钱。母亲的旧风湿腿到了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他早就看中了一款进口的护膝和按摩仪。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学习和项目收尾工作,让他的胃部开始隐隐传来熟悉的抽痛。他习惯了,从随身携带的旧帆布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水杯,里面是早上灌的白开水,已经凉透了。他拧开,喝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点不适。
收拾好书本,他起身离开图书馆。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拉出长长的影子,孤独而坚定。
穿过连接T大和隔壁美院的小路时,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支着几个画架,一群艺术生正在写生。他们穿着时髦,谈笑风生,与医学院学生那种沉静紧绷的气质截然不同。
江云飞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要避开这片与他格格不入的领域。
“同学!请等一下!”一个清亮、带着点跳跃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江云飞脚步未停。
“喂!前面那位很高的同学!”声音更近了,带着点跑步后的微喘。
一只骨节分明、沾着些许颜料的手拦在了他面前。江云飞不得不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低头看向来人。
闯入他视野的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不是女气的那种漂亮,而是带着少年感的精致。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瞳孔是清浅的琥珀色,此刻正含着笑意,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人穿着一件宽松的涂鸦T恤,工装裤,头发微长,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浑身散发着一种不拘一格的艺术家气息。
身高大概到他眉毛的位置,约莫180cm。
“有事?”江云飞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我叫程宴,隔壁美院画画的。”程宴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江云飞,“同学,你这外形、这气质,简直是天生的模特!能不能给我当一次模特?就速写,很快的!”
“没空。”江云飞言简意赅,绕过他就要走。
“别啊!”程宴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和他并排走着,“就半小时,不,二十分钟!你看,我们学艺术的也不容易,这学期的写生作业就差一张能打动老师的了……”
“与我无关。”江云飞脚步更快了些。他对这些有钱有闲追求所谓“艺术”的少爷小姐,本能地缺乏好感。他们的世界里似乎只有风花雪月,永远不会理解生活的沉重。
程宴却像是没感受到他的排斥,依旧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同学你是医学院的吧?我听说医学院课业超重的,适当放松一下嘛……要不,我付你模特费?”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江云飞一下。他停下脚步,看向程宴,眼神比刚才更冷了几分:“我说了,没空。请不要打扰我。”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冰冷,程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举着的手也讪讪地放了下来。
江云飞不再看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将那个漂亮得过分的身影和那片喧闹,彻底抛在身后。
程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高大挺拔、带着拒人千里寒意的背影消失在路口,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轻轻“啧”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更加浓厚的兴趣和……势在必得。
他掏出手机,飞快地在一个群名为“拿下高岭之花作战指挥部”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目标已锁定。果然名不虚传,够冷,够帅,够挑战性。赌约成立,等着看小爷我怎么把他拿下吧!”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各种调侃和起哄的表情包刷屏。
程宴收起手机,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江云飞是吗?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而此刻的江云飞,已经将这个小插曲彻底抛诸脑后。他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狭小出租屋,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室清冷。他拿出课本和笔记,很快便重新沉浸到那个由理性与逻辑构筑的世界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喧嚣而繁华。但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很小,很安静,也很坚固。
只是,他并不知道,今天那只拦住他的、沾着颜料的手,已经在他坚冰般的世界外,敲下了第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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