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带着一肚子闷气和未能得逞的挫败感,灰溜溜地离开了揽月阁。冰冷的宫门再次合拢,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暂时隔绝在外。
王嬷嬷瘫坐在地上,老脸煞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看着依旧端坐床边、面色平静得可怕的太子妃,心里又是后怕,又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这位娘娘,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连张嬷嬷那样的人物,都在她手里吃了瘪。
“娘……娘娘,”王嬷嬷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张嬷嬷她……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那人最是记仇……”
沈清辞缓缓抬眸,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王嬷嬷惊惶未定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她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而且,她留给本宫的时间,不多了。”
王嬷嬷一愣,没明白这话里的深意。
沈清辞没有解释,只是话锋一转,回到了之前被张嬷嬷打断的话题:“王嬷嬷,本宫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多赚一笔银子,并且,彻底摆脱张嬷嬷的威胁?”
“摆脱张嬷嬷?”王嬷嬷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娘娘,您……您是说笑的吧?张嬷嬷是侧妃跟前第一得意人,老奴……老奴哪有那个本事……”
“以前没有,但现在,你有。”沈清辞身体微微前倾,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目光却如同具有魔力,牢牢锁住王嬷嬷的视线,“本宫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贪欲和恐惧在王嬷嬷心中剧烈交战。银子她想要,但得罪张嬷嬷甚至侧妃的下场,她更怕。
“娘娘……您,您要老奴做什么?”她声音干涩地问。
“很简单。”沈清辞语气放缓,带着一丝蛊惑,“张嬷嬷今夜或最迟明晚,必定会再次动手。这一次,不会是试探,而是想要本宫的命。”
王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你不需要与她正面冲突。”沈清辞继续道,“你只需要,按照本宫的吩咐,做两件事。第一,稍后你想办法,将小蝶顺利送出宫,确保她将信送到沈相府。第二,今夜无论听到揽月阁有任何动静,除非本宫叫你,否则,你就当自己睡死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王嬷嬷愣住了。就这么简单?不,不对,重点是……张嬷嬷真要下杀手?
“娘娘,您……您怎么知道?”
“本宫自有消息来源。”沈清辞没有多言,直接从袖中(实则是系统空间)取出两锭各十两的雪花银,放在床边,“这是二十两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你一百两。并且,本宫可以承诺,待本宫离开这冷宫之日,便是你调离此处,去个清闲油水之地之时。而张嬷嬷……她不会再有机会找你麻烦。”
一百二十两!外加调离冷宫的承诺!这诱惑太大了!而且,太子妃承诺解决张嬷嬷……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联想到她今日面对张嬷嬷时的表现,王嬷嬷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荒诞的希望。
“若……若老奴不答应呢?”她颤抖着问。
沈清辞笑了,那笑容极淡,却冰冷刺骨:“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张嬷嬷,本宫在暗中布局。或许,她能赏你几个铜板。不过,等本宫死了,你觉得,一个知道太多、又毫无价值的冷宫看守,张嬷嬷是会留着你,还是让你‘意外’落井,陪本宫一起上路?”
王嬷嬷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太子妃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她的咽喉。她毫不怀疑张嬷嬷做得出来!
没有退路了。
王嬷嬷把心一横,扑通跪下,磕了个头:“老奴……老奴听娘娘的!一切按娘娘的吩咐办!”
“很好。”沈清辞将银子推到她面前,“去吧,先办好小蝶的事。记住,管好你的嘴巴和眼睛。”
王嬷嬷抓起银子,像是抓着救命符,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室内重归寂静。沈清辞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疲惫感再次袭来。她强撑着精神,将那枚兑换来的【实时监控符】取出,按照系统说明,将其能量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揽月阁的内外院区域。顿时,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类似全息投影般的立体图像,阁内、院中,甚至连屋顶的视角都一览无余,王嬷嬷在门外不远处心神不宁地踱步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积分,花得值!
做完这一切,她才允许自己躺下,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就在今夜。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夜色渐深,宫灯次第熄灭,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巡夜侍卫规律而遥远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揽月阁更是如同被遗忘的孤岛,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
沈清辞和衣而卧,呼吸平稳,仿佛已然熟睡,但她的精神却高度集中,脑海中那幅监控画面始终清晰。
子时刚过,异动终于出现!
监控画面显示,两个穿着夜行衣、动作矫健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冷宫低矮的外墙,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们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避开杂物,径直朝着她所在的内室窗户摸来。
其中一人,身材矮壮,另一个则略显高瘦。矮壮那人手中,赫然反握着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匕首!那颜色,分明是淬了剧毒!
来了!果然是直接下杀手!
沈清辞心中冷笑,沈婉如和张嬷嬷,还真是心急,手段也够毒辣!
她依旧闭着眼,保持着沉睡的姿势,但全身肌肉已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贴身藏好的【初级防护符】传来温凉的触感,让她心中稍定。
那两个黑影来到窗下,矮壮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竹管,看样子是打算用迷烟。这是制造“自尽”或“病重”现场的标准前奏。
就是现在!
沈清辞猛地睁开双眼,在黑暗中如同划过两道冷电。她并没有起身,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床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盛满冷水的破旧陶罐,朝着窗户的方向狠狠掷去!
“哐当——哗啦——!”
陶罐砸在窗棂上,碎裂开来,冷水四溅,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了惊人的巨响!
“什么人?!”
几乎在响声发出的同时,沈清辞用带着惊恐和愤怒的、足以穿透墙壁的声音尖声叫道:“有刺客!救命啊!有人要行刺本宫!!”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窗外那两个黑影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和叫喊弄懵了!他们的计划是暗中行事,制造意外,绝非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矮壮黑影反应极快,眼中凶光一闪,也顾不得用迷烟了,低吼一声:“快!做了她!”便要强行破窗而入!
然而,就在他身体撞向窗户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直躲在门外阴影里、按照沈清辞指示“装死”的王嬷嬷,听到里面巨大的动静和太子妃的呼救,想起那一百两银子和调离冷宫的承诺,再想到失败后可能被张嬷嬷灭口的下场,把心一横,竟也扯着嗓子跟着尖叫起来:“来人啊!有贼人闯冷宫啦!要杀太子妃娘娘啊!快来人啊——!!”
她一边喊,一边顺手抄起门边一根顶门用的粗木棍,闭着眼朝着窗户方向胡乱挥舞,制造出更大的噪音。
王嬷嬷这一加入,效果拔群。她那破锣嗓子在夜里极具穿透力。
这下,不仅惊动了可能就在附近巡逻的侍卫,更让窗外的两个杀手彻底慌了神!事情彻底闹大了!
“妈的!被发现了!快走!”那高瘦黑影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拉住还想强行冲进去的同伴。
矮壮黑影不甘地看了一眼屋内,也知道今夜行动彻底失败,再纠缠下去,一旦被侍卫包围,他们都得死在这里。他狠狠啐了一口,与同伴迅速翻墙而出,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从沈清辞掷出陶罐到杀手逃离,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息时间。
当一队被惊动的侍卫手持刀枪、火急火燎地冲进揽月阁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冷宫院内一片狼藉,窗户破损,地上还有水渍和碎陶片。太子妃沈明珠面色惨白如纸,裹着单薄的外衫,独立在寒风中,身体微微颤抖,看似惊魂未定,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倔强和冷厉。而看守的王嬷嬷则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攥着根木棍,兀自在那里“哎呦哎呦”地哭喊着。
“发生了何事?!”侍卫头领沉声喝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为方才剧烈动作和紧张情绪而翻涌的气血,向前一步,尽管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颤抖,但条理却异常清晰:
“诸位侍卫来得正好!方才有两名黑衣歹人,手持利刃,意图破窗潜入本宫寝室行凶!幸得本宫警醒,及时发现,制造响动惊走了他们!王嬷嬷亦在外呼救,功不可没!”
她刻意略去了杀手可能受谁指使,只强调“行凶”的事实。并将王嬷嬷也拉到了自己这边,坐实了她“护主”的行为。
那侍卫头领眉头紧锁,检查了一下破损的窗户和地上的痕迹,又看向惊魂未定的王嬷嬷:“王嬷嬷,太子妃所言是否属实?”
王嬷嬷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更何况太子妃刚才还替她说了话,连忙点头如捣蒜:“属实!绝对属实!老奴亲耳听到娘娘呼救,亲眼看到两个黑影翻墙跑了!要不是娘娘机警,老奴拼死叫喊,恐怕……恐怕……”她说着,后怕地哭了起来。
侍卫头领脸色凝重。冷宫遇袭,目标还是待罪的太子妃,这可不是小事。他立刻吩咐手下:“仔细搜查周围!看看有无贼人留下的线索!你们几个,加强揽月阁守卫,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侍卫们迅速行动起来。
沈清辞看着忙碌的侍卫,心中冷笑。这场“刺杀”,虽然凶险,却也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经此一事,她遇袭的消息必然会迅速传开,传入皇帝、太子,乃至她父亲沈文正的耳中。
一个待罪的太子妃,在冷宫中被人刺杀,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有人做贼心虚,想要杀人灭口!
这意味着,巫蛊一案,或许另有隐情!
这盆脏水,她不仅要躲开,还要顺势泼回去,搅浑这潭水!
她抬头望向东宫主殿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闱,落在了那个此刻或许正因为计划失败而气急败坏的女人身上。
沈婉如,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今夜,只是一个开始。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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