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安承远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向落星坡。越是靠近,怀中的玉佩就越是滚烫,那丝金色的流光也越发清晰,像一盏指引前路的明灯。
刚踏入坡地范围,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灼热,与夜间的清凉格格不入。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浓郁的、并非水汽的白色迷雾无风自动,缓缓流转,遮蔽了视野,连月光都无法穿透。
“果然邪门……”他攥紧胸口发烫的玉佩,那玉佩散发的温热竟驱散了些许不适,让他能在迷雾中勉强辨明方向。他咬咬牙,遵循着玉佩的指引,一步步向内走去。
迷雾中,不仅视线受阻,连方向感也完全丧失。脚下的土地变得焦黑,草木尽皆枯萎,呈现出一种被可怕力量瞬间抽干生机的死寂。
突然,他脚下一绊,低头看去,竟是一具焦黑的骸骨!看衣着,正是前几日进来探查未能出去的猎户之一。
安承远心头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地方,真的会要人命!
他更加谨慎,几乎是匍匐前进。也不知在迷雾中摸索了多久,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他穿过了最浓郁的雾墙,来到了陨坑的中心。
这里没有迷雾,但温度高得吓人,空气因高温而扭曲。一个巨大的、如同琉璃融化后形成的焦黑坑洞中央,一团无法形容的瑰丽物质正静静悬浮着。
它并非火焰,更像是一团流动的、内蕴无数星辰光点的液态金光,核心处不断明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亲切。
“这是……什么?”安承远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他怀中的玉佩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强光!而那团“天火”也仿佛被引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一道金色流光如同受到召唤,瞬间脱离主体,朝他激射而来!
“不好!”安承远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流光没入自己的眉心!
“轰——!”
仿佛整个脑袋在颅内炸开!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了每一根神经,灼热的气流在他脆弱的经脉中疯狂冲撞,似乎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撕裂、焚毁!
“啊——!”他惨叫着倒地,身体蜷缩成一团,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像一只被扔进炼狱的虾米。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痛苦和狂暴能量吞噬的瞬间,玉佩再次发挥了作用。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从中涌出,死死护住了他的心脉和识海。
同时,无数混乱的、磅礴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强行塞入他的脑海:
· 破碎的宫阙,震天的杀声……
· 一个与他面容有几分相似、浑身浴血却目光温润的白衣男子(灵皇渊),对他回眸一笑,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 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以及一声贯穿万古的悲怆呼喊:“苍——!”
痛苦、悲伤、愤怒、守护……无数强烈的情感伴随着记忆碎片冲刷着他的灵魂。
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他身体深处某种与生俱来的、一直沉睡的枷锁,似乎“咔嚓”一声,被这股外来的同源力量强行冲开了一道缝隙。
他周身毛孔排出大量腥臭的黑色杂质,与此同时,周围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开始自发地、缓慢地涌入他破损的经脉,试图修复那灼热的创伤。虽然微弱,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能够清晰“感觉”到周身能量流动的知觉,苏醒了。
他被动地、在生死边缘,迈出了修炼的第一步——感灵境。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全身仿佛被碾碎般的虚弱和酸痛。
安承远(或者说,开始觉醒的“苍”)躺在冰冷的焦土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被迷雾遮蔽的、灰蒙蒙的天空。
刚才那些……是什么?那个白衣男子是谁?那声“苍”是在呼唤谁?
还有,体内这股微弱但真实不虚的流动气感……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着自己布满污垢却仿佛轻盈了许多的身体,感受着与周遭世界那层无形的隔膜被打破的奇妙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优雅地掠过上空,驱散了些许迷雾。
那只青鸾,终于翩然降临,落在他前方不远处一块焦黑的石头上。它静静地注视着狼狈不堪的安承远,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反而多了一丝了然的悲悯。
它没有开口,但一道清晰的、温和的意念,却直接响彻在安承远的脑海:
“现在,你明白自己是谁了吗?”
安承远抬起头,看向青鸾,又看向那团依旧在燃烧、却仿佛黯淡了几分的“天火”,最后目光落在自己依旧温热的玉佩上。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不再是跑堂的唯唯诺诺,也不是单纯的迷茫,而是混合了痛苦、明悟与一丝沉重决然的复杂神色。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需要知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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