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蝉脱壳
决心已下,但如何离开这铜墙铁壁般的紫禁城,成了横亘在朱慈烺面前的第一道,也是最凶险的一道关卡。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时溜出宫门的现代青年,他是大明太子,是国本所在。一言一行,皆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擅自离宫,往小了说是失仪,往大了说就是动摇国本,形同谋逆!
直接向崇祯请命?绝无可能。且不说崇祯那多疑暴戾的性子是否会相信他那套“寻找九鼎、挽救国运”的说辞,就算信了,也绝不会允许太子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离开京城,去往那已近乎糜烂的中原之地。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秘密离京。
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宫属官、侍卫、太监、宫女……他身边围绕着层层叠叠的人。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万劫不复。
他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一个绝佳的、不会引人怀疑的借口。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来临。
高宇悄步进来禀报,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太医署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这两日天气骤寒,宫里好几处都有人染了时气,咳嗽、发热的不少。连……连坤宁宫那边,也有几个小宫女病倒了。”
时气,即流感。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一场大规模的时气流行,足以让整个宫廷如临大敌。
朱慈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放下手中那本做样子的《春秋》,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
“孤……似乎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喉咙发痒。”他缓缓开口,声音刻意带上了一丝沙哑和慵懒。
高宇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朱慈烺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殿下!定是前夜受惊,又染了时气!这可如何是好?奴婢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请太医过来诊视!”
“嗯。”朱慈烺微微颔首,靠在椅背上,阖上双眼,做出疲惫不适之状,“去吧。记住,动静不要太大,免得父皇和母后过分忧心。”
“奴婢明白!”
很快,太子感染时气、需要静养的消息,便在慈庆宫内部及有限的范围里传开了。周皇后闻讯,自是关切,亲自派了信得过的太医前来诊视。
朱慈烺前世为了请假,没少琢磨如何装病,此刻更是将“病中太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面色刻意憋得有些潮红(用热水毛巾敷过),言语无力,偶尔几声压抑的轻咳,脉象也因他暗中调整呼吸和暗自绷紧部分肌肉而显得有些浮数。
太医望闻问切,只道是风寒入侵,兼之前夜受惊,心神不宁,开了几副疏风散寒、宁心安神的方子,嘱咐务必静养,切勿再受风寒。
慈庆宫的气氛,因此而悄然改变。宫人们行走做事都放轻了手脚,殿内时常飘荡着淡淡的草药味。朱慈烺顺理成章地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请安和活动,将自己更深地“封闭”起来。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在“养病”的掩护下,真正的谋划开始了。
首先,是人员。他不可能孤身一人前往洛汭,必须要有绝对可靠的帮手。高宇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初步信任的内侍。但还不够,他需要能在宫外行动、有一定武力或特殊技能的人。
他想到了那夜出现又神秘消失的“灰影”。那人身手极高,且似乎意在保护他,而非夺取皮匣。他是谁的人?父皇的?还是……其他势力?能否为其所用?这是一个未知数,但也是一线希望。
其次,是路线和身份。从北京到河南巩县,千里之遥,沿途流寇、乱军、官军盘查,关卡林立。太子身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他需要一套完美的、经得起推敲的身份文牒,以及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这些,都需要借助外部的力量。而他在朝中,几乎毫无根基。
朱慈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几本摊开的、关于洛水地理的书籍。或许,可以从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故纸堆里,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他唤来高宇,低声吩咐:“想办法,查一查,近年来,可有朝廷派往河南府,尤其是巩县、洛阳一带的公干人员?或是……因罪被贬谪到那里的官员?要那些……或许对当地山川地理、民间传说有所了解的。”
高宇虽不解其深意,但见朱慈烺神色凝重,便知此事紧要,郑重应下,悄然退去安排。
安排完这些,朱慈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慈庆宫因为他“染病”而显得格外寂静,但这寂静之下,却涌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暗流。
装病只是第一步,是隐匿自身、降低外界关注的手段。真正的“金蝉脱壳”,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在众人视线中“合理消失”一段时间,而又不引起大规模搜寻的契机。
这个契机,会是什么呢?
他抚摸着怀中那冰冷坚硬的皮匣,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就在他凝神苦思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王承恩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忧急的嗓音:
“殿下,殿下可安歇了?万岁爷……万岁爷有口谕!”
朱慈烺心头猛地一跳。
崇祯?他又要做什么?
他迅速回到榻上躺好,拉过锦被,调整呼吸,做出昏沉欲睡的模样,这才哑声道:“王伴伴请进。
王承恩快步走入内殿,他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化不开。他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快步走到榻前,仔细端详了一下朱慈烺的脸色,眼中忧虑更甚。
“殿下,您这病……”
“无妨,偶感风寒,将养几日便好。”朱慈烺打断他,声音虚弱,“父皇有何旨意?”
王承恩叹了口气,低声道:“万岁爷心忧国事,夜不能寐。今日偶然问起殿下学业,得知殿下染恙,甚是挂念。特命奴婢前来传口谕,让殿下好生养病,不必忧心功课。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万岁爷让奴婢问问殿下,那日……那日交给殿下的东西,可还安稳?”
朱慈烺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疑惑:“东西?父皇交给孤的……是那些药材和补品吗?孤已按吩咐用了。”
王承恩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病弱的伪装,直抵内心。但朱慈烺眼神坦然而疲惫,看不出任何破绽。
片刻后,王承恩微微颔首,不再追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安稳就好,安稳就好……殿下好生歇着,奴婢告退。”
他躬身退了出去,一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殿门合上,朱慈烺缓缓坐起身,后背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崇祯果然还在惦记着皮匣!他刚才的询问,是关心?是试探?还是……后悔了?
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他留在宫中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高宇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紧张交织的神色。
“殿下,您让奴婢查的事,有眉目了!”高宇凑到近前,声音压得极低,“奴婢打听到,去岁年末,翰林院有位姓秦的侍读,因……因在经筵上言语有所冲撞,被贬为河南府巩县县丞,年前刚赴任不久!”
朱慈烺目光一凝:“秦侍读?仔细说!”
“是。这位秦侍读名弘,字博远,乃是万历末年的进士,学问是极好的,尤精金石古物、山川地理。只是性情有些……有些耿介孤直,不善钻营,故此在翰林院沉沦多年。因在经筵上议论河务,言语间暗指……暗指朝廷救灾不力,惹得万岁爷不悦,便被贬出了京城。”
秦弘,秦博远?精于金石古物、山川地理?被贬巩县?
朱慈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一个精通他所需专业知识的官员,恰好被贬到了他的目的地!这是巧合,还是……
他不敢深想,立刻追问:“可知这位秦县丞家眷可在京中?风评如何?”
高宇显然做足了功课,立刻回道:“秦侍读家境清寒,在京中并无多少产业。其原配早逝,未曾续弦,唯有一女,年方二八,据说自幼体弱,常居京郊别院养病,并未随其赴任。至于风评……翰林院中人多言其迂腐,不通世务,但于学问一道,确是无人指摘。”
孤身赴任,家眷(女儿)留在京郊!
朱慈烺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这无疑大大降低了接触和“说服”此人的难度与风险。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需要离开京城,需要前往洛汭,需要一个熟悉当地情况、并且有一定官方身份作为掩护的向导和帮手。这位因言获罪、贬谪地方的秦县丞,似乎是一个绝佳的人选。
但如何接触?如何取信?如何确保他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这些问题,都需要缜密的安排。
“高宇,”朱慈烺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想办法,弄清楚秦小姐在京郊别院的具体位置,以及……她所患何病,平日由哪位大夫诊治,药方取自哪家药铺。要快,要隐秘。”
他决定,双管齐下。一边利用秦弘女儿作为潜在的突破口,一边继续寻找那神秘“灰影”的线索,并筹备离宫所需的身份和路线。
“奴婢遵命!”高宇感受到朱慈烺语气中的决断,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殿内重归寂静。
朱慈烺走下床榻,来到窗边。天色愈发阴沉,似乎又要下雪了。
他伸出手,接住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几缕寒风,刺骨的冰凉。
金蝉脱壳,遗珠暗投。
他就像那只即将蜕壳的蝉,必须小心翼翼,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那条通往自由的缝隙。而那枚被贬谪到洛汭附近的“遗珠”秦弘,或许就是他破局的关键一步。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已经看到了第一颗可以用来投石问路的棋子。
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这颗棋子,落入他预设的棋盘之中了。

![[九鼎大明劫]最新章节列表_「崇祯王承恩」无弹窗阅读](https://image-cdn.iyykj.cn/2408/7090ee345fca3d6239a6fe04ba6cbdf3.jpg)
![「重生后,我和同桌签了终身协议」后续超长版_[林澈周慧]最新章节目录番外+全文-胡子阅读](https://image-cdn.iyykj.cn/2408/954cce33345f30a50f05a04e45a26b65.jpg)



![[假千金给我绑定有求必应系统,要我砍死爸妈,我说:没问题]后续完整大结局-胡子阅读](https://image-cdn.iyykj.cn/2408/d6aa40a5307f233bddad0752fcdccccc.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