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证中心里,宋津年将最后一沓材料递进窗口。
工作人员快速翻看了一下:“好了,材料齐全。一个月后出结果,会短信通知你来取。”
宋津年轻轻点头:“谢谢。”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里?!”
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怀疑和惊讶。
宋津年脚步一顿,回过头。
沈宛清就站在几米开外,脸色阴沉。
黎墨阳紧紧挽着她的手臂,看到宋津年转头,他下意识地往沈宛清身后缩了缩,眼神里却掠过一丝看戏的亮光。
宋津年的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
沈宛清已经冷冰冰地打断,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和一种理所当然的指派:“正好,省得我再特意跟你说。月底国外的拍卖会,我带阿阳去。”
她侧头看了一眼黎墨阳,语气缓和了些,“他没见识过,带他去开开眼。那种场合你去过太多次,早就腻了,这次就别去了。”
宋津年愣住了。
一周前,她还在书房,从后面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发顶,翻着拍卖行寄来的图册,指着那颗粉钻说:“这个衬你,第100次求婚我要用这个。”
这么快她就忘了。
他看着沈宛清那张写满漠然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等着,”沈宛清语气生硬,带着命令的口吻,“一起走,车在外面。”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那里。宋津年习惯性地伸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沈宛清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眉头拧起。
“宛清姐姐!”黎墨阳娇声惊呼,手指点着副驾驶椅背上那个蓝白色的帕奇小狗贴纸墨阳专属座,“你看,贴纸还在呢!
他的声音带着撒娇和一点小小的炫耀。
宋津年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个与这辆沉稳豪车格格不入的幼稚贴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
这个位置,他坐了将近十年。
沈宛清瞥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自在,但语气不容置疑:“阿阳有点晕车,坐后面不舒服。你委屈一下,坐后面吧。”
委屈一下
他听着这几个字,心脏麻木地抽痛了一下。
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缩回手,转身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内已经完全变了样。
蓝色的羊毛抱枕,甜腻得发晕的香薰味道,椅背袋里塞满了黎墨阳的零食。
所有属于他的痕迹,都被清除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另一个男孩鲜明刺眼的喜好。
车子平稳地驶出。
前座,她和黎墨阳的低语清晰地传来。
“宛清姐姐,瑞士现在冷吗?”
“冷。给你带了那件白色的貂绒,正好。”
“你最好啦!那我们要住那个能看到雪山的房间哦!”
“好,都依你。”
每一个字都像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
他扭过头,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恍惚间,景象重叠。
很多年前,也是这辆车,她第一次带他出国,兴奋地指着窗外陌生的风景,紧紧握着他的手,把机票酒店行程单全部塞给他,说:“以后想去哪儿,我们都一起去。”
那时候,她眼里看到的,只有他。
吱嘎——!
砰!!!
巨大的撞击力从侧后方狠狠袭来!
天旋地转,巨大的轰鸣声冲进耳朵。
车子失控地旋转、侧移,最后戛然停住。
宋津年被卡在后座变形的空间里,剧痛从四肢百骸炸开。
他动弹不得,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口疼,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子。
他听见前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和窸窣声。
然后,是沈宛清的声音,破碎、颤抖,带着恐慌。
“阿阳?阿阳!回答我!你怎么样?别怕!别怕!看着我!我在这儿!救护车!对,叫救护车!”
她完全忘了。

后座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宋津年。
宋津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忍受着撕扯般的剧痛,一点一点,从被撞得变形的车门缝隙里往外挪。
血糊住了他一边的眼睛,每一下移动都几乎让他晕厥。
他终于挣脱出来,狼狈地摔在冰冷粗糙的路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艰难地抬起头。
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眼前发花。
沈宛清打横抱着黎墨阳,动作是那样小心翼翼,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易碎品,正踉跄着、疯狂地冲向刚刚停下的救护车。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辆几乎成为废铁的车。
没有想起,后座还有一个他。
宋津年瘫在冰冷的地上,血和灰尘糊了满脸,他怔怔地看着救护车的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那两道身影,然后呼啸着远去。
温热的血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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