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宝吓了个哆嗦,前头的崔疤子就笑得更加爽朗了。
笑声倒是很清越,不像是戏文里唱的那些坏人,笑声叫人心里发毛。
银宝很快意识到,崔疤子是在逗她玩。
这崔疤子估计是看出来她心里害怕,就故意做出这些样子来吓唬她。
她气呼呼的想追上去,和崔疤子理论。
又怕真的惹怒了崔疤子,就只能暗戳戳地揪着老母鸡的毛,只当这老母鸡是崔疤子了。
很快,两个人就找到了小玥。
小玥伤得不重,止了血,又休息了一阵子,就能拄着树枝走路了。
崔疤子话不多,他女儿却叽叽喳喳的,跟一只小喜鹊一样。
“姨,你叫啥?哪个村子的?”
崔疤子咳嗽了一声,似在责怪女儿多话。
小玥便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指指自己。
“我叫崔庆玥,姨,你叫我小玥就行。”
她又指了指崔疤子,一脸骄傲。
“我爹叫崔邕,是这十里八乡大名鼎鼎的崔疤子!姨,你知道崔疤子吗?”
“村里小孩欺负我,我就说让我爹去掏他们的肠子,他们吓得捂着自己的屁股蛋子,跑得比鬼还快,再也不敢欺负我。”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比划,学着人捂着自己的屁股往前蹦跶,差点摔一跤。
崔疤子便有些生气:“小玥!有点丫头样!”
而后又很无奈地叹气,拉过小玥就摸摸头。
“你乖上几日,只要超过三天,我带你去城里下馆子。”
语气里全是温柔和宠溺。
有这样的爹惯着,小玥才会这么淘气。
银宝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爹。
等她卖了老母鸡,拿着钱先回一趟娘家。
她都好几年没见到娘家人了,真想爹娘和小弟。
很快就到了崔疤子家。
崔家很穷,统共两间茅草屋,外头垒了个土灶台,也没有院子,侧边倒是搭了几排架子,上头晾着些毛皮之类的东西。
银宝还没来得及细看,小玥就把一个荷包塞进她手里。
“姨,你拿去,卖老母鸡的钱,统共是十两!”
银宝吓了一跳。
一只老母鸡卖十两?
这是抢钱来的吧?
她赶紧把荷包推给小玥。
“你给我一吊钱就成,这么多,我不敢要。”
她怕真的要了,崔疤子会掏她的肠子。
小玥硬是把荷包塞进银宝手中。
“姨,你救了我们爷儿俩,我爹还弄破了你的衣裳,还把你的脖子掐成这样,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多给你钱,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崔疤子正坐在茅草屋前,擦着脚上的泥。
他身上的短衫已经撕破了,露出结实的胸膛。
胸口上纵横交错着几道疤痕,十分骇人。
银宝忙收回视线。
她脸上烫得厉害,捏着荷包的手也发抖。
“拿着吧。”
崔疤子忽然开口,把银宝吓了个哆嗦。
“你哪个村的?”
银宝回过神,又赶紧摇头。
可不能叫崔疤子知道她是哪个村的。
拿了这十两银子后,她就再也不往石沟屯跑,省得碰上崔疤子。
崔疤子倒也没继续问。
“你上了这道山梁,顺着山梁往北走,是坝上村,顺着山梁往南走,就是坝下村,在坝下村拐上大坝,继续走,便是郝家庄,再走一段路,到了官道上,你打听着,往西是白水乡,往东是泸水县。”
银宝在心里默默记下崔疤子的话,又多嘴问道:“崔......崔大哥,云海乡咋走呀?”
她只知道从娘家来坝上村,经过泸水县,别的便两眼一抹黑。
再叫她自己一个人回娘家,她真的不知道咋走。
“过泸水县一直往东,就到了云海乡,你去云海乡做什么?出海?”
银宝抿抿唇。
她有些不高兴,崔疤子咋这么多话?
不高兴归不高兴,银宝还不敢表现出来。
她藏好荷包,作别崔家父女,爬上了山梁,故意往南边走了一段,往山沟底下瞧了一眼。
孤零零的茅草屋前,那父女二人已经不见了。
银宝这才敢折返回去。
顺着山梁一直往北走,果然看见了坝上村。
她忙整理好衣裳,提了提袄领子,遮掩住脖子上的掐痕,才拐进了村里。
村口闲聊的大娘大婶们,看到银宝就不说话了。
等银宝走过去,她们又开始嘀嘀咕咕。
说话音量还不小,好似生怕银宝听不见似的。
“啧啧,翠花成天说她家的童养媳孝顺能干,怕不是编的瞎话吧?我早上看见这小媳妇儿抱着一只老母鸡跑了,咋现在才回来?老母鸡没了,衣裳也破了,我看啊,准是不知把老母鸡送给哪个野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