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荒村后,他们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林小草一直攥着那包豆种,像是攥着某种希望。
"爹,等我们找到新家,就把这些豆子种下去,好不好?"她问。
林大山点点头,喉咙发紧。新家?在哪里?他连今晚睡哪儿都不知道。但他不能说出来,不能打破女儿那点可怜的希望。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条干涸的河床前。河床上满是裂缝,像一张张饥渴的嘴。林大山观察了一下地形,决定在河岸的高处过夜,那里有几丛灌木可以挡风。
林小草主动请缨去找柴火和水。这次林大山坚持要跟她一起去。父女俩沿着河床走了一段,发现一处低洼地还有些湿泥。他们挖了个坑,等待渗水。
"爹,你看!"林小草突然指着远处的天空。
林大山抬头,看到一片乌云正在聚集。他的心跳加快了——那是雨云!
"快回去!"他拉起女儿就往回跑,"要下雨了!"
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回周翠花她们身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所有人都抬头看天,脸上露出久违的喜色。就连襁褓中的小满也停止了哭闹,好奇地看着大人们突然亮起来的眼睛。
乌云越来越密,天色暗了下来。风渐渐大了,带着潮湿的气息。林大山赶紧加固了临时帐篷,陈秀红把小满包得严严实实,周翠花则把炒面和豆种等怕湿的东西裹在衣服里。
第一滴雨落下时,林小草伸出舌头接住了它。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打在干渴的土地上,发出欢快的声响。
林家人仰起脸,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们的面庞。这是他们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雨,第一次感受到上天的仁慈。雨水流进干裂的嘴唇,滋润了干涸的喉咙,洗去了旅途的尘土。
林大山突然跪在泥泞中,双手捧起一汪雨水,像个虔诚的信徒。在他身后,周翠花轻声念着感谢祖先保佑的话语,陈秀红抱着小满无声流泪,而林小草在雨中转着圈,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笑着。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他们收拾湿漉漉的行装继续赶路时,发现干涸的河床已经有了浅浅的水流。林小草兴奋地跑到水边,惊喜地发现水里竟然有几条小鱼!
"爹!有鱼!"她尖叫着,不顾一切地跳进水里去抓。
林大山也赶紧加入,父女俩笨拙地扑腾着,溅起无数水花。最后他们竟然真的抓到了两条巴掌大的小鱼!
早餐是烤鱼和野菜汤。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鱼肉,但这已经是他们逃荒以来最丰盛的一餐了。小满喝了点鱼汤,满足地咂着嘴,小脸终于有了些血色。
"今天一定能遇到好事。"林小草信心满满地说。
确实,雨后的路好走多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偶尔还能看到几株顽强的小草冒出嫩芽。林大山的脚步变得轻快,推车也不那么吃力了。
中午时分,他们看到前方有炊烟升起。走近一看,是个不大的村子,虽然也显得破败,但至少有人烟。几个小孩在村口玩耍,看到陌生人立刻跑回村里报信。
不一会儿,一个拄拐杖的老者带着几个青壮年迎了出来,脸上带着警惕。
"你们从哪儿来?"老者问道。
林大山上前行礼:"老丈,我们是从北边林家庄逃荒来的,想讨碗水喝。"
老者审视着这一家老小,目光在陈秀红怀中的婴儿和年迈的周翠花身上停留了片刻,神色稍微缓和:"进来吧。但别指望太多,我们村也快断粮了。"
林家人被带到村中的一口井边,有人打上来一桶清水。他们轮流喝着,感激不尽。小满喝饱了水,竟然咯咯笑了起来,引得村里几个妇女围过来看。
"多大了?"一个中年妇女问。
"刚满半个月。"陈秀红回答。
妇女们发出惊叹和同情的声音。很快,有人拿来了一小碗米粥,说是给产妇补身子的;还有人送来了一块粗布,可以当尿布用。
林大山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连连作揖。老者摆摆手:"不用谢。这年头,谁还没个难处?"他顿了顿,"你们打算去哪儿?"
"听说南边年景好些..."林大山含糊地回答。
老者叹了口气:"南边也旱,只是比这边略强。再往东南走两天的路程,有个大集镇,叫青林镇。那里有善人设粥棚,逃荒的多半往那儿去。"
这个消息让林家人精神一振。有粥棚就意味着有活路!
"不过..."老者压低声音,"路上不太平。前几天有伙流寇在附近出没,专抢逃荒的。你们老弱妇孺的,千万小心。"
林大山心头一紧,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镰刀——那是他唯一的武器。
谢过村民后,他们继续赶路。这次有了明确的目标——青林镇。林小草甚至哼起了小曲,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到了青林镇,也许能找到活干。"林大山对妻子说,"我有力气,能扛包、能挖渠..."
陈秀红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就连周翠花的脚步也变得有力起来,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清脆了许多。
只有林小满对未来的艰险一无所知,在母亲怀里安然入睡,梦中偶尔露出无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