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几组选手成绩不错，场子热起来了，我弟举着手机蹿过来，「爸，马上到你了，我开个直播，让他们看着你夺冠！」
这话我爸爱听，直接把身上的大棉袄脱了，热身都没做就走到了检录处，还一直叮嘱我弟给他拍好点。
妈在一旁想说点什么，却根本插不上嘴。
我冷眼看着我爸冻得哆哆嗦嗦走到出发的地点，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贴上了号码牌。
一声枪响，贴着4号的亮蓝色砸进水里，好一会儿才开始蛄蛹起来。
往前移动了没一段距离，就看着他冒头换气了，甚至朝着我弟的镜头挥了挥手。
就是这一挥手，导致他身体失去平衡，水又冷，直接抽筋了。他不得不缩回水里，尽力掰扯和捶打自己的小腿。
等到身边已经有好几人都超过他，我爸才缓过来继续游。
可好景不长，刚刚的抽筋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和氧气，心脏上的压迫和耳边逐渐加强的心跳声都在提醒他应该立即停下来。
可那么好面子和逞强的他，怎么能接受自己不是第一名的事实呢？
所以他继续游，哪怕换气一次比一次频繁，动作一次比一次僵硬，速度一次比一次慢。
终于，他在热火朝天的冰冷河水里停下了。
「搞什么啊？都落后多少了，还说要拿第一呢。」
举着手机的弟弟一脸不耐烦地吐槽着，直播也不开了，脸色很臭。
唯有我妈在真心实意地担心着我爸的安危，「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爸他心脏不舒服啊？怎么不动了？」
说话就说话，她的手还掐着我的胳膊，劲儿越使越大，好像我身上的肉感觉不到痛似的。
「我去问问工作人员吧！」
挣脱掉我妈的手，我朝工作人员那边走去，刻意做出慌乱的样子，「叔叔阿姨，我爸他怎么不动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我爸心脏不好，有心肌炎……」
「什么？有心肌炎还来参加这种比赛？」
这边吵吵嚷嚷的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工作人员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立马就展开了救援。
我爸被捞上救生艇带到岸上，脸已经白完了，配上浮肿的半边脸，甚至有些可怖。
我弟都快被吓傻了，我妈也瘫坐在了地上，唯有我，站得笔直。透过医护人员忙碌的身体，看着里面被抢救的男人。
终于，我爸睁开了眼睛。
刚恢复点力气就开始骂我，「是不是你这个小贱人搞的鬼？我在里面游得好好的，都超了好几人了，也就是稍微歇了会儿，就直接被带上岸来了，你就不想让你爸我拿第一是吧？」
颤颤巍巍的手在我脸上留下一个带着水汽的巴掌，我顺势一偏头，不合适的单薄棉袄豁开一个口子，漏出我右肩上密密麻麻的烟头烫痕。
围观的众人止不住地惊呼，这才唤回了我爸的神志。
眼见着周围人目光中逐渐带上谴责和嫌弃，我爸慌忙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但他骂我在先，打我在后，我身上单薄的衣服和肩上的痕迹，只会让人觉得他在狡辩。
「这孩子，也是不容易，而且我听说……」
议论声渐渐远去，我爸的脸色黑得彻底，但到底不好在众目睽睽下骂我打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看见的缘故，我爸最近挑刺儿和找我麻烦的频率低了不少，长期待在卧室里，连门都很少出了。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上次冬泳伤得太狠，身体实在受不了，得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