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川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玉萍的反常，关切地问道。
李玉萍深吸一口气，畅快道：“没啥。儿子，咱今晚上包饺子吧。”
算一算，过了年之后，除了五月节包过一回饺子，家里再没吃过饺子。
今天赚这二十一块钱，买五斤猪肉还富余。
李玉萍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向川不免心中酸涩。
母亲出身农村,但父母娇惯，没受过累。
违背长辈意愿执意嫁给父亲后，吃尽了苦头。
对母亲来说，今天卖出的不仅是二十一块钱，更是家庭困境扭转的希望。
“我必须让这希望越来越大。”
向川暗自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向川故意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开心,笑着大声说：“好啊！妈。咱吃茴香馅儿吧。”
“就吃茴香馅儿！”
李玉萍也大声回。
躲在远处的向存义听见母子俩爽朗的笑声，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这一天，儿子的变化太大了。
向川从小懂事，虽然心中有主意，但到底是个孩子，还从没在家庭中做过什么决定。
“长大啦！不服父母管喽！”
向存义嘴里嘟囔着，心里却敞亮了不少。
孩子能顶半个家了，他身上的担子也轻省些。
向存义远远听到了母子俩说了晚上吃饺子,抬脚就往市场的熟食区走去。
买点拌菜，老婆孩子都爱吃！
“光哥，来点啥呀？”
卖熟食的老张抬起头，认出了老熟人，脸上堆满笑。
“嗯......蕨菜、海带、豆腐丝......都来点。”
向存义指着菜盆,一样样点过去，语气不咸不淡，“少放辣，孩子吃。”
“行嘞，这就给你拌。”
老张麻利地动起手，夹菜、调味、翻拌一气呵成，芝麻香和蒜香在空气里缭绕。
“哎我说，光哥，是不嫂子让你来的，我听说你家今天吃饺子。”
“哦，是吗？”向存义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知道，我......我买着下酒。”
老张会意一笑，边拌边念叨：“你啊嘴硬得很，回头嫂子肯定高兴。”
向存义接过老张递过的菜，轻轻“哼”了一声，走得比来时还快。
没走多远，他远远看见丁贵生带着丁嫦娥快步走过。
“丁哥。”向存义大喊一声，赶忙往丁贵生的方向走去。
丁贵生不但没停，脚步反而更快了。
向存义琢磨着丁贵生一定是觉得在他家丢了面子，想去说和说和，认识几十年了，因为这事绝交还是有点过了。
向存义去追丁贵生，看见丁贵生带着闺女往附近的源城银行走去。
向存义小跑跟过去，听见了丁贵生骂骂咧咧的声音：
“老向这个傻子，倒是生了个机灵的，他家的钱算是借不出来了。”
“其他几个孬种也一样，平时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候谁都不好使。”
丁嫦娥一听慌了神：
“爸，咱没钱咋办啊，我可想上学。”
“咋办，取我的棺材本钱呗。”
丁贵生猛吸一口烟，把烟头扔地上碾碎，从里兜掏出一张存折，进了银行。
没多一会儿，父女俩便出来了。
向存义看着丁贵生鼓起来的裤兜，啥都明白了。
他拍着脑袋，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
今天要不是向川阻止，自己就被丁贵生算计了！
什么兄弟，都是狗屁!
向存义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回家了。
向存义到家时，嘴里吹着口哨。
李玉萍心情很好，主动搭话：“哟，捡钱啦？”
“没捡到钱，倒是捡到一包拌菜。”
向存义状似随意地把拌菜往桌子上一丢，眼睛得意地斜着李玉萍。
李玉萍抿嘴：“算你有点良心，洗手吃饭。”
向川在边上看见父母的温馨互动，心里温暖极了。
一边的向澜吃着跳跳糖，嘴里糖粒炸开的口感，惊得她一惊一乍的。
李玉萍一边端饺子上桌，一边唠叨：
“没一点小姑娘样儿，你就不能老实儿地？”
“我哥给我买的，我就爱这么吃。”
向澜一边说一边往向川身边凑。
“别管她，妈，女孩子活泼点好！”
这是向川的真心话。
这辈子，向川希望向澜能一直这样健康活泼。
“我哥说得对！”
向川盯着向澜光滑的脸，一想到她脸上有爆痘的可能，心就不安，于是嘱咐道：
“那你听哥话，以后别吃辣条了，多吃蔬菜，一点辣椒都别碰。”
向川查过资料，妹妹爆痘除了青春期原因，饮食也有很大关系。
别看她小小年纪，可是无辣不欢。
“知道啦，哥，你今天都跟我说五遍了。”
向澜嘟着小嘴，不耐烦地回道。
向川笑笑，亲昵地推着向着肩膀，一起上桌吃饭。
在这个时代，一顿饺子，连菜带肉都有，顶得上一顿大餐了。
向存义还给一家人加了碗拌菜，这顿饭吃得一家人心满意足。
不过，挑了几口拌菜之后，李玉萍就不伸筷子了。
向川担心母亲是舍不得吃，夹了老大一筷子送到李玉萍碗里。
“妈，你吃啊，还有这么多呢！”
李玉萍见儿子想着她，欣慰得不行。
不过，她真不是舍不得，是这拌菜味道太一般了！
“这菜，你们吃着好吃么？”李玉萍问道。
“好吃啊，酸甜口正好。”
“嗯，正好是正好，像是缺点啥。”
“缺啥呀？”
一家人除了李玉萍，头顶都悬着一个问号。
李玉萍也不卖关子，淡然道：“缺香味。料油炸得火候不够。花椒也不是好料，麻香味不足。”
向川看着李玉萍云淡风轻般的评价，瞬间意识到母亲的手艺，简直是一座宝库。
“妈，你太厉害了，光是尝一尝，就知道缺啥？”
“那是，你妈多少年的老厨师了，俺们厂子裁掉你妈，那都是一大损失。”
向存义难得当着孩子的面夸李玉萍，他心里对李玉萍的厨艺，是实打实的认可。
向川从这句话里，看到了十足的商机，赶忙追问：
“妈，你会不会做下酒菜，卤花生、毛豆，卤肉啥的？”
“那玩意儿简单得狠。卤完再熏，才是正经的好吃。”
“哎，也怪妈赚不到钱，等妈有钱了，卤一大锅给你们吃。”
李玉萍这么一说，向川还有点印象。
他很小的时候，家里条件还没这么紧张，向川倒是吃过几回李玉萍做的卤肉。
当时他年纪太小，也记不住什么味道了。
那时李玉萍年轻，嫌麻烦。
每天在食堂颠勺就够累了，有空闲时间只想歇着。
不成想，后来自己下岗，有时间了，却没钱给家里改善了。
李玉萍想到这，心里难受得只想放下筷子。
向川却是激动得不行。
“妈，等咱卖咸菜攒点钱，做卤肉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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