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咋这么高兴?”
向澜还小,藏不住什么心思,喜欢有话直说。
“有好事呗。”
李玉萍抿嘴。
“哼,能有什么好事?”向存义冷哼。
这引起李玉萍极大的不满,眼看她的脸因怒气而变红,向川急忙打圆场:
“爸,我准备和妈去卖咸菜。”
向川一句话,成功将向存义的怒火引向自己。
向川清楚父亲的性子,向存义因为丁贵生的事憋着气呢,要是不发他身上,迟早要发到李玉萍身上。
向存义把筷子一摔,怒道:
“你又给你妈瞎出什么主意?”
“黄嘴丫子都没退呢?一天不是做我的主,就是做你妈的主。”
“怎么着,你现在是一家之主,我们都得听你差遣?”
“爸,我没想做你们的主。”
向川语气平静。
“先说丁叔,借咱家的钱有二三百了吧,每次都是几十几十的拿,什么时候还过?”
“他有钱了自然会还。”向存义不以为意。
“那你看没看见他腰上的BP机,那玩意儿最便宜的也得三百往上。你说他能没钱?”
向川几句话让向存义哑口无言。
向川继续道:
“再说我妈卖咸菜的事,我妈有这手艺,拿来换钱合情合理。”
向存义皱眉:“拿咸菜出去卖,丢不丢人?”
李玉萍刚想争,向川赶忙道:“爸,我妈这是‘手艺创业’,不丢人,还能赚钱!”
向存义冷哼一声,起身出了门。
“就这死出。”
李玉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啊,我嫁给他都倒八辈子霉。”
“当初我就该听你姥爷的,就不该嫁这么个倔驴。”
......
每次李玉萍跟向存义闹别扭,她都会把这一套说一遍。
向川听了两辈子,都快倒背如流了。
他给李玉萍盛了一碗饭,劝道:
“吃饭吧,妈,咱一会儿还得去摆摊呢!”
李玉萍点点头,眼里却闪烁着不确定。
“你说,咱卖咸菜这能行?”
“行!”
不等向川搭话,向澜脱口而出。
“每次我带咸菜去学校,同学们都跟我抢,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咸菜。”
向澜满嘴饭菜,口齿不清说话的样子,把李玉萍和向川都逗笑了。
几个人迅速吃完饭,收拾东西准备去摆摊。
李玉萍整天卖菜,塑料袋、杆秤都是现成的。
咸菜油腻,现称麻烦。
向川准备按份卖,一份半斤,一家人吃一顿正好。
这锅咸菜本就是做给家人吃的,不多,只有八斤多,一共装了十六份。
李玉萍在旁边打下手,心里直打鼓:
“儿子,咱这咸菜要是一斤五毛钱,能卖出去么?”
“妈,五毛一斤是鲜菜的价,咱卖一块钱一份。”
李玉萍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说道:“一块钱,砸鸭脑瓜子呢!”
向川自信一笑:“妈,你就等着瞧吧!”
说着,挑起扁担就往市场走。
临走还不忘嘱咐向澜:
“在家听话啊,澜澜,晚上哥给你买好吃的!”
“哎!知道啦!”
向澜答得爽快,向川听了腿上的劲儿更足了。
要说,哪都有那嘴碎的。
向川和母亲刚把摊子摆好,就听边上卖菜的刘梅揶揄道:
“哎妈呀,真新鲜,还把咸菜拿来卖,你家是没啥卖的了吧!”
李玉萍虽说嘴上念叨“卖咸菜丢人”,但别人这么当面蛐蛐,她那点倔脾气就上来了。
她一边整理菜摊,一边冷冷哼了一声:
“她刘姨,我看你也是个操心的命——一天菜卖不上几根,就顾得上操别人家的心了?”
刘梅被噎了一下,还想回嘴,李玉萍继续接了一刀:
“咱做咸菜是拿手艺挣钱,干净利索。”
“可有些人呢,嘴上喊着卖菜,眼睛却老跟着人家裤腰走,卖的是啥心里没数啊?”
边上几个摊主听得直乐,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刘梅脸一沉,气得鼻孔张得老大:“你说谁呢?”
李玉萍一把撩起袖子:
“我又没指名道姓,谁应了,谁就是呗。”
刘梅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撇过头去,嘴里嘀咕:
“一个卖咸菜的,还真当自己开饭店了......”
李玉萍不甘示弱,嗓门拔高:
“你要是眼红,不妨也腌点带来卖,不过我劝你——腌咸菜讲究干净,心不净手不净,腌出来的那叫酸,不叫香!”
刘梅脸色铁青,气得扭头不说话了。
向川在一旁都快笑出声了,小声道:
“妈,你这嘴是真够呛。”
李玉萍抿着嘴,压低声音:
“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今天这口气,总算出了。”
她们的吵闹声,恰好吸引了几个看热闹的人,向川大声吆喝道:
“过来尝一尝,看一看嘞。中午新出锅的烀咸菜,贼香,还不咸。”
“不咸叫啥咸菜啊?”
一个妇女嘟囔着,还往刘梅的摊子上靠了靠。
向川看出她又是个拆台的,不慌不忙,说道:
“婶儿,您这话我得回一句。咱这咸菜啊,是慢火烀出来的,香气都锁在菜心里,不靠死咸提味儿,是实实在在的下饭菜。”
他笑着指了指摊子:
“您尝尝,今天开张,尝一口不要钱,合口您再买。”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挑了一小块大头菜,递到对方面前。
那妇女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嘴馋,接过来一尝——
“哎哟,这味儿!”她眼睛一亮,嘴角咧开,“真香啊,赶上肉了!”
她咂着嘴,看向刘梅。
刘梅铁青的脸色让她顿时噤了声。
她没打算买,却引来旁人的兴趣。
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指了指咸菜:
“小伙子,给我根儿豇豆,我尝尝。”
向川听了连忙递过去。
男人把半条豇豆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又嗦了嗦手指:
“香,真香,还不咸。”
“来一份不,叔。今天尝鲜价,一块钱一份,”
向川趁热打铁。
“来两份,我家人多。”
“唉,好嘞,叔,您稍等。”
李玉萍也利索,麻溜儿拿了两份,还随手抓了一小把葱装进袋子。
“给。”李玉萍递过去,“这把葱送您了,常来啊!”
“得嘞!”
男人把菜高高举起致意,然后高兴地走了。
这一幕,让向川看到了母亲身上更多的可能性。
她不是不会做生意,是没抓住门道。
卖出两份之后,人就跟着围上来了。
“辣不辣?我就得意那带点辣口的。”
“微辣!烀咸菜不带点辣,味儿不正!”
“别说,这味正好,好吃!”
......
人越围越多,李玉萍的嘴角早就绷不住了。
她一边招呼人,一边低声冲向川念叨:
“我天,真有人买啊,儿子,这......这还真成了?”
向川微微一笑,目光坚定:
“妈,您这手艺可值老钱了。”
他扯着嗓子,又是一声吆喝:
“咸菜,咸菜,刚出锅的热乎咸菜——不齁不咸,老少都爱吃,一块钱尝鲜啦!”
吆喝声中,不过两个小时,十六袋咸菜一售而空。
连带着菜摊上的菜,都比以往卖得快。
趁着人少,李玉萍小心翼翼地把钱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数。
“一块、两块、两块五......”
整整二十一块钱!
这些钱,抵得上李玉萍大半个月的收入了!
查好钱,李玉萍的眼泪差点涌出来。
“妈,你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