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辈子倒是验了身,被顺利抬进了侯府,只是是以妾的身份,宋沼一辈子都没有碰过她,所以,查验她是否清白并不重要。
他们要的,是把她的踩进烂泥。
舅舅关心则乱,硬要为她出头,让小人寻了机会,最后变成了把柄,落在政敌手里,全家七十八口性命,成全了宋沼这个小人的好官声,简直可笑。
她清楚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
她跪在雨地里,攀附着宋沼的腿苦苦哀求,求他手下留情,哪怕,给舅舅一家留个后呢。
叶家世代从军,忠心耿耿,日后若是能有翻案之日,定然对宋家感激涕零。
可宋沼回她的是,“谢玉芙,你伤了玉蓉的孩子,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她最小的表弟,不过是个四个月的小婴儿而已,手起刀落间,身首异处。
是她一步错,步步错,害了母亲、二哥,还有舅舅外祖一家。
眼见着春桃要上去跟人拼命,谢玉芙镇定地抱紧了手里的盒子,“夫人若要我原路来原路去也并非不可。”
“我与宋家的婚事乃是圣上亲赐,今日遵旨完婚,候夫人想抗旨,且去宫里请了解除婚约的圣旨来,我谢家女,绝不纠缠!”
“如若不能,那我就只能自己一步一跪去宫门口,亲自去请这圣旨,免得连累了两家的名声。”
这不是把侯府架在火上烤吗?
若是事情真如春桃说的,只是避雨,那侯府就是故意抗旨,辱没谢家名声!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一个奴才可担不起,管事脸色都白了,暗道好一个以退为进。
原以为谢家小姐不过多读了些酸书的草包小姐,毕竟,皇帝赐婚后,她就绕着小侯爷宋沼转,已然已经把他当成宋沼的妻子。
却不想是个胸有捭阖的!
管事正色,“谢小姐,这等琐事,倒是没必要惊动圣上,老奴这就去通报正院。”
“不必,我自己过去。”
谢玉芙没为难管事,跨过门槛进门,熟门熟路地穿过抄手游廊,径直往正院里走。
这条路,前世她来往千次万次,最难堪的时候,是求宋沼救舅舅,一步一磕头,步步都是鲜血淋漓。
可如此也没换得那男人半点垂怜,只得了一句,倒是留你舅舅一颗头颅让你供奉。
谢玉芙眼前依旧还残留着舅舅一家被满门抄斩的血色,扶着春桃的手攥得发白。
宋沼欠她的,何止这些?
如今她一步步走进来了,宋沼,你准备好了吗?
此时的正院,正乱成一团。
侯夫人一身华服,跪伏在宋老太太脚边,哭的肝肠寸断,
“母亲,谢玉芙的女儿身都不知道给了谁,这婚事若是不退,让她这么不干不净的进了门,外头的人要怎么看侯府?沼儿还有何脸面见人?以后又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宋沼愤愤不平站在母亲身后,
“是啊,祖母,您总不想孙儿日后走哪儿都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一句绿毛龟!那孙儿真的不必活了!您不为孙儿着想,总要为侯府的名声着想吧!谢玉芙这样的女人,怎堪为侯府日后的女主人?”
坐在上首的老太君沉吟了片刻,叹息出声,“罢了......”
没等老太太话说完,角落里就传来一声轻嗤,男人语气淡漠又散漫,
“我听闻谢小姐的家丁一个不少,倒是咱们家派去迎亲的,还没同山匪打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时候想起名声了,真告到皇上那去,谁丢人还不一定。”
老太君立刻就推开了侯夫人的手,“这是圣上赐婚,即便是大雨耽搁,也该好好把人接进来再论!你们把人拦在门外,是想告诉外头那些人,是咱们侯府想抗旨吗?”
她略带嫌弃地扫了侯夫人一眼,
“你这小家子气的做派,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阿沼都已经继承爵位了,你马上也是要当婆婆的人了,还是满脑子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侯夫人被说的脸颊臊红,下意识就止住了哭声。
她身份不高,年少时嫁给比自己亲爹还大的忠勇侯做了填房。
忠勇侯死后,老太君虽然不管事,但她始终有些畏惧,可旋即又觉得怨恨。
她把持内宅多年,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身世一直是她的痛,老太君当众提及,跟打她的脸无二。
都怪那谢玉芙,没进门就挑拨得人不得安宁。
娘亲可忍,宋沼却不可忍,“就算是圣上赐婚,也没道理把个新婚夜就被别人破了身的女子送与我来做正妻的道理!那与捡了双破鞋有何区别?”
他眼神闪过一抹坚定狠绝,
“祖母若不想抗旨,也并非没有办法!当初赐婚时,孙儿就觉得她柔弱无趣的很,她家里哪个妹妹不必她出彩一些?横竖圣上只赐的两家联姻,娶谁不是娶?她这样的,与我作妾,也算全了侯府跟谢家的体面!”
听听,这都是什么不要脸的说辞。
从前谢玉芙竟没发现,宋沼这样的厚颜无耻。
她以为他是逼不得已,所以哪怕为妾,最初也是甘愿的。若是早知道他是这样肮脏的心思,她当初情愿一根白绫吊死在家里,也不会踏进这腌臜地半步!
领路的管事略显尴尬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上前通禀,“老太太,夫人,小侯爷,大少爷,这个谢姑娘闯门进来了。”
“小侯爷说的是。”女子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就见一身红嫁衣的谢玉芙提步进门,她盖头还没掀开,嫁衣一路走来,即便沾了雨水,也并不脏污凌乱,勾勒出女主姣好的身段,笔直的脊背,自有一股世家贵女的风范。
却又比那些贵女们,多了一份从容,全然不能把这姿态,跟“闯门”二字联系起来。
谢玉芙看不见,全凭着过人的听力,只精准地找准了位置给老太君见礼,“谢家玉芙,拜见老太君,老太君万安。”
老太君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就转开了视线,“倒是个好模样。”
厅内一阵安静,等着她拜其他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丝毫没有要拜别人的意思。
“还世家贵女,简直不知所谓。不过,你知道自己不配就好。”
宋沼皱眉道,“现在还家好好闭门思过!等风头过去,我或许能看在宋谢两家的交情上,抬你进门为妾,好歹有个吃饭安睡的地方。”
谢玉芙转向宋沼的方向,“我跟着侯府接亲的队伍出门,突逢大雨,带人在庙里避雨才错过了吉时,但保全了接亲队伍体面。敢问小侯爷,何过之有?”
“哼,避雨?你分明是被山匪掳走了,辱没了清白。”宋沼冷声道。
谢玉芙追问,“小侯爷又不在当场,怎知道我是被山匪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