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鬼使神差跳下河,醒来时就在这,环顾四周,除了一张大床,几口破旧的木箱,还有几把竹椅,什么都没有。
士坯墙,房顶大窟窿小眼子的,若是遇到下雨天,屋里就成了水帘洞。
顾老太,这人都醒了,你说该怎么办?几个男子扯着嗓子在门外要个说法。
他们奉命办事,人没接到,就意味着今晚说好的工饯,打了水漂。
顾老太瞧了顾青青一眼,她哪舍得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心思歹毒的说道要不,你们直接把她抬走?
几男子怔了一下,为了碎银几两,只要把事办成就行,管她死的活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顾老太真是心狠,为了五十两银子,让这么漂亮的孙女入冥婚。
一男子从腰间掏出一钱袋,递给顾老太这是五十两银子,你老收好了。
顾老大掂了掂银子,朝老大,老二看了一眼去把青青那丫头带出来。
顾青青听到后,嘲讽一笑,这原主怎么生在这种家庭?重男轻女倒情有可原,可这草菅人命,实在颠覆她的三观。
士匪也就罢了,这可是原主的亲奶奶,亲伯亲婶呀,她挣脱余氏的怀抱,看着她娘,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家庭里委屈求全?
不等余氏应声,她就拖起地上的砍柴刀,快速移步门口,瞪着顾老太,冷漠道阿奶,银子是您收的,那您就上那台冥轿吧?
你个小蹄子,你说什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顾老太暴跳如雷,指着顾青青鼻子骂道。
随后看向老大,老二又继续喊道:赶紧把这小蹄子,拉走。
声音震耳欲聋,把尖酸刻薄演到了极至。
长辈?这种人也配为人长辈?简直不配为人。
顾青青见大伯,二伯靠近,快速拿起砍柴刀,指向他们,一字一顿道别过来,不然我砍死你们,还有,谁要是敢把我带走,我就去县衙,状告她草菅人命。
顾老大,老二盯着那把明晃晃的砍柴刀,不敢靠近,都是些怕死的主。
顾青青翻了个白眼,看向顾老太,又继续道阿奶,我只听说过用死人配冥婚,没有听说过用活人,还是你的话大于大炎律法。
这是大炎朝,上虞村位于大炎北部。
都是些贪生怕死的主,为有用国法压制,顾青青没记错的话,张氏长子顾远在进考秀才,顾氏一家把他当太上皇供着,就指望他光宗耀主。
顾老太气的直跺脚,呲着那口大黄牙,吼道你个小贱蹄子,在这谈什么律法?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晚你也必须入冥婚。
老大,老二,把柴刀给我抢过来
狗改不了吃屎,狠心的人会一直狠心。
顾青青瞧了顾老三一眼,这爹,可真够窝囊的。
抬起柴刀挥舞几下,把顾老大,老二逼退门外,又手叉着腰,不过惨白的小脸,倒恢复了血色,白里透着红。
就是这幅身体太弱,每动一下,头就晕晕的。
大伯,阿奶,你们可别忘了,大哥还在考秀才呢?
她点到为止,顾家都明白,要是家里出了事闹到衙门,顾远进秀才的名额就悬了。
张氏一听,事关顾远,冲过来瞪着顾青青,骂道你个死丫头,敢拿你大哥说事,你知不知道,远儿可是整个顾家的顶梁柱,以后可是要当官的。
当官?
顾青青笑了,笑的没心没肺,她七岁时顾远就在赶考,六年了,连个秀才都没中。
她撇了眼张氏,停止笑声我呸,还顶梁柱,不是那块料就别浪费时间,好好回种地吧。
张氏被她的话气的吐血,她最恨别人抵毁顾远,以前隔壁村的达子叔也说过同样的话,被她足足骂了一响午,还把人家摘的菜给偷偷拨了。
张氏推了推顾老大,五官被气的扭曲这死丫天反了天,真是有娘生没娘教,掀烂她的嘴
住手。迎面走来一杵拐仗的老头,白眉怒张,看上去威风凛凛,只不过左脚有些瘸,走起路有些颠簸。
顾青青追寻原主记忆,这就是顾老爷子,顾氏的大家长,平时里对顾老三一家,也是不闻不问。
老头子,你来的正好,老三
住口。
顾老爷子一声吼,打断了顾老太的话,使劲刀了她一眼,又看向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在顾青青身上。
看她手握柴刀,拼命的模样,满眼怒气。
把银子退给人家,冥婚是给死人办的,怎能用活人?不怕糟天遣呀。
顾老太满不情愿的掏出钱袋,龟速般的递给男子麻烦你们白跑一趟,回去告诉上家,改日登门致歉。
男子一把抢过,怒气冲冲的往院外走去。
那台冥轿很快消失在黑夜中,顾青青明白,阿爷明摆着是怕事情闹大,影响顾远中秀才。
她扔下柴刀,看向门外这些所谓的亲戚,替原主红了眼眶,小嘴轻吐阿爷,趁你在,青青有一事要求你?
她说的很婉转,略带试探。
说。顾老爷子明显不愿意搭理她,目视老愧树。
顾青青想带着余氏和两姐妹脱离顾家,今晚的事是过了,可保不齐今后会发生什么?那个软弱无能的爹怕是指望不上。
她看了一眼身后母女三人,回过头道阿爷,从明日开始,我们母女四人可不会在伺候这一大家子了,要么分工明确,要么大家都不做。
顾老爷子怔了一下,他感觉顾青青在信口开河,这么年来,顾家的所有事都是老三一家在操持。
早已成为习惯,突然从顾青青口里说出来,震惊了所有人。
尤其是张氏,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同样震惊的还有余氏,她赶紧跑过来,扯着顾青青二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不赶紧向阿爷道歉。
顾青青握着余氏的手,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声道低喃娘,你愿意一辈子听人使唤,给这么一大家子当牛做马。
还是想指望爹,我告诉你,你指望不上,他不可能站在你这边的。
他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六月天气炎热,一阵微风刮过,顾青看试图要把余氏说醒,这种家庭还留下来做什么?
任人欺负?
任人宰割吗?
她也明白,古代的思想陈旧,不尊老爱幼,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余氏被说的珊然泪下,望着顾老三,希望这一刻,他会站出口保护母女四人。
那是妄想。
顾老三依旧低着头,不敢言语,顾青青从没见过这种男人,她气道爹,不如你休了娘吧?
顾老三终于抬起头,两眼无神的望着顾青青,瞳孔地震道青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个不孝女。
顾青青冷冷一笑,装了大半天哑巴,终于开口说话了。
也不是一事无成,还知道生气我知道,你就别伤害我娘了,你看看她的手,她的脸,在看看大婶的
余氏满手老茧,不是划伤就是烫伤,因从早到晚干活,背有些弯曲,三十有四的年纪,脸如五十粗糙难看
顾老三没有否认,而是把目光投向顾老太,顾老太早就想让他休妻了,背地里不知说了多少回,可顾老三就是不听。
恰巧,今晚逮到了机会,
她那两片平瘪嘴唇都能挂上油壶,使劲刀了顾青青跟余氏一眼真是家门不幸呀,余氏这猖妇真是生了一堆祸害。
边说边耍泼,随后又坐在地上,哭诉道正华呀,娘早就劝你休妻了,你为何不听?留下几个祸害来气我。
你今晚要是不休了那猖妇,老娘就死给你看。
这是威胁,脱脱的威胁。
正中顾青青下怀,她本以为要唇枪舌战一翻,没想到这老不死的是个助功。
不过张氏和顾老大,老二脸色都不太好。
她们明白,只要顾老三一休妻,顾家一日三餐,鸡鸭生禽都会落在张氏和老二媳妇手里。
而顾老头一言不发,就静静的坐在院内的木凳上看着顾老太撒泼。
不知是后悔,还是在回味。
顾老太见顾老三无动于衷,爬起来吼道你不答应,我就真的死给你看。
说完就冲门框上撞去,顾老三赶紧挡住,望了余氏一眼,内心无比纠结,可经究敌不过母子之情。
他答应了。
娘,我愿意休妻,可
顾老太笑了,余氏哭的泣不成声,她没想到顾老三会这么绝情。
她十七岁入顾家,十几年为他诞下三个女儿,每日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却敌不过顾老太的三言两语。
说到头,还是没能给他生儿子的缘故我同意。
顾青青内心是欣喜的,可见余氏哭的伤心,她忍不住抱了上去,安慰道娘,你别伤心,你还有三个女儿呀,我们会永远守在你身边的。
娘,二妹说的对。
娘,小小以后不调皮了,娘,你别哭了。
一声声娘,叫的余氏眼泪止不注流,她摸摸小小的脑袋,被休了事小,可三个孩子没了爹,以后可怎么活呀?
容不得她们伤心,顾老太把一纸休书甩在余氏面前,恶狠狠道盖上手印,就滚吧,我可告诉你们,别想从顾家带走一样东西,屋内的东西都是老三挣下的,他以后还要再娶的。
顾青青看了眼屋内,这口气还以为她家财万惯呢?
余氏盖上手印,默默收拾好三个孩子和自己衣物,外面的几人像防贼一样,生怕她多拿了东西。
最后看了顾老三一眼,领着孩子们出了院子,身后还传来顾老太警告的声音。
踏出这院门,以后你们母女四人与顾家互不相干,别过不下去了,就舔着脸回来,哼
顾青青一头黑线,这顾老太就是一黑山老妖呀
三更半夜。
一妇女带着三娃孤苦伶仃的走在乡间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隐约听见野狗的狂叫声。
顾小小赶紧缩在余氏旁边,可怜巴巴的问道娘,我们这是去哪呀?
余氏没有作声,只是摸黑往前走,她没有娘家做倚靠,离开了顾家,不知何去何从?
可顾青青不这么想,对她来说,这才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记得村尾的河边有处茅草屋,割猪草时累了就在那歇脚,那块地是村长家的。
平时里水流湍急,很少有人去哪里,她赶紧拉着余氏娘,我带你去个地方。
余氏怔了一下,可能觉得今晚的事发生的太突然,没反过神,夜太黑,可顾青青还是能听见她的哽咽声,又继续道娘,你别担心,以后你定会遇一良人,把你棒在手心如珍宝一般。
劝人的话,顾青青最擅长,以前就是这么哄男朋友的,可是
不重要。
她顺手抱起顾小小,对顾然然说道大姐,顾好娘,跟着我。
几人就像霜打的茄子,只有顾青青笑的如沐春风。
很快。
就把余氏她们带到了茅草屋,今晚月色被乌云覆盖,茅草屋在河水的衬托下变成一团黑黑的东西。
顾青青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吹亮,火光跳跃在每个人脸上,她笑嘻嘻道娘,今晚我们就在这将就一晚吧,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村长。
余氏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掏出包袱里的衣服,钻进草屋开始收拾。
还好六月天,除了蚊虫多一点,这一觉睡的很踏实。
余氏也不用一大早起来做饭,大姐也不用起来喂猪,小妹也不用起早去割猪草。
只有顾青青天未亮,就摇醒了余氏,她轻声问道娘,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吗?
余氏红肿着双眼,坐了起来,她从里裤掏出一袋子,递给顾青青。
娘,这是
这是四两银子,我偷偷摸摸攒了十几年的。
这话很心酸,嫁入顾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却因无生一子,而糟顾家唾弃。
休妻无一物,落的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