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的筝窈,只是冷静想着,他此时这般看着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
“阿窈,你有双不会老的眼睛。可我,却老了。”
他的声音里竟夹着一丝丝的卑弱,莫名戳中筝窈原有些冷淡的心,泛着微微的涩,泛着微微的苦。她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寅雙又说
“这筝年,你去了哪里?”
这筝年,你去了哪里?她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淡淡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让她回答她在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生活了20多年?感受着完全不同的人生悲欢离合?没有人会相信,甚至觉得她疯了。
所以她只能回答不知道。
沉默,比之前更加的沉默,寅雙便不再说一句话。一室的静谧之中,最后,筝窈又累又困,便顾不得旁边的寅雙沉沉睡去。
而寅雙望着身侧安然入睡的筝窈,却是一夜无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有死,真的没有死,此时正呼吸平稳的躺在他的臂弯之中。
无人能知晓他这段日子以来所经历的跌宕起伏的心情。从最初在繁华的街头,那惊鸿一瞥,他看到了她,但当他叫停马车,在万千跪地的人群之中寻找她的身影时,终是徒劳,他想,是他因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觉吧?否则他怎么可能找不到她?
然后并是在宕阳的旧宅里,他隐约闻到旧宅里有她的气息,那种气息是心头最深沉的消散不去的记忆,可他亦是觉得自己痴人说梦,怎么可能是她?她明明已经跳崖身亡了。
他一直是绝望的,没有任何出路的,直到在封府,在池塘边上,再次看到她,他笃定是她,不是幻觉,这次不可能是幻觉,可最后,顾南封领来一个受箭伤的女子,原来真的不是她。
希望,绝望,希望,绝望,周而复始,直到从沐将军口中说出,她曾回过家,他才确定,真的不是他的幻觉,而是她确实活着,好好的活着。
所以他才发了狠,假意要杀沐将军,如此发狠,才逼她现身。
都说他是一代暴君,不仅脾气喜怒无常,而且冷酷无情。可他的无情哪里抵得上她的?
这筝年,他在一日一日的绝望中度过,而她不曾来看他一眼。
他对她是有爱,可亦是充满了恨,恨她的绝情与无情。又想靠近,又怕靠近。
正是这份矛盾的心情,使得他带她回宫这些日子,未曾在她面前出现过。还有一点,是筝窈的变化,让他有了一丝的陌生。
从前的沐筝窈是天真无邪,爱笑爱哭也爱闹,甚至是个被宠坏的女孩,行事冲动鲁莽,处处碰壁,甚至遭人陷害而傻傻的毫无自知。
然而现在的沐筝窈,似经过大风大浪之后沉淀下来的恬淡而平和。她的眼睛始终是无波无澜,即便那日在刑场,她只是淡淡看着内心已沸腾的他,低低说到
“放过我爹爹。”
而他带她回宫,他知她心里的不情愿,但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这样独立,坚强,喜怒不形于色的沐筝窈是他陌生的,陌生的让他感到恐慌,她不再是他能一眼看透的阿窈了。
这一夜,周遭安静的只能听见旁边的她轻轻的呼吸声,他才放松的审视自己的心,思考将来的日子该如何对待她,该如何对待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沐筝窈。
窗外的天空一点一点的发青发白,逐渐已有鸟鸣之声,筝窈朦胧睁开眼,毫无防备的被尽在咫尺的寅雙吓了一跳,本能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而寅雙冷眼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放开了她,起身穿衣。
筝窈隐隐感觉他的心情十分不好,所以默不作声起来,走到他的身旁,替他拿了衣服,看着如此气宇非凡,傲然天下的他,筝窈脱口而出
“你终于实现了愿望,成为一代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