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落英风扬。桃树下,那宛如仙子的身影,是那当初的精致的少年吗?“澈儿……”那少年抬头,两汪依旧空明的静潭,尽管有了故事,却依旧不染阡尘“庚哥哥……”挑起嘴角,两个甜甜的酒窝缀在双颊,恬美中的俏皮,不失纯真。
“刚刚写了首曲子,弹给你听。”白衣胜雪的俊朗,眉目见有了刚毅,成熟的棱角。韩庚绕过希澈,坐定在琴边,四目相视而笑,温暖的琴音如柔风抚过。醉了眼眸,也醉了心,一曲终了,万物皆尽沉静。澈儿还未醒来,如痴如醉。韩庚轻笑,希澈恍然,不禁羞愧地低下了眉眼。“什么名字?这曲子真美。”“名字?”恩……还未想过,不过刚刚见了你突然来了灵感。”希澈不解“我?”韩庚浅笑,眼里尽是柔情“是呀!为你而做,名字也为你而取。‘窈窕君子’合适吗?”希澈一愣。一阵羞怒“好啊!你笑我,都是窈窕淑女的,哪有什么君子……”欺身过来追逐着这个越来越不正经的人。韩庚笑着躲闪,可怜我们澈儿哪有韩庚那样好身手,跑了几步就气吁吁,脚下一软,竟要摔跤。一双大手,结结实实地接住了他,继而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希澈把脸埋在韩庚胸口,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澈儿,哥哥有没有告诉过你,你长得好美。”暖气萦绕在耳边,丝丝酥痒,怀里的人无声地笑开了颜。
“咳咳……”急促有力的清咳,希澈一震,松开了怀抱。韩石望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希澈,狠狠地瞪了一眼。“就算在府上也要有个分寸,不要忘了自己是谁。”希澈吓得跪下。“对……对不起,老爷。澈儿知道错了……”颤抖的声音夹杂着喘息。韩庚心疼,“爹,我与希澈的事,您不是最清楚吗?他当初进韩府,有何用意,难道您忘记了?”韩庚绷起了恋。几年来,韩石从未接受过希澈,若不是韩庚时时保护,怕是早被欺凌了。“庚儿,怎么能这样和爹说话……”韩石怒气冲天,有抑制住了语调:“金老爷得知你身体正渐渐强健,已无大碍,主动要求带走希澈。你不是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吗?现在,他可以回家去当少爷了。你是不是该替他高兴?”韩庚一惊,死死地盯着韩石,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韩石横了一眼希澈“哼!”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
“庚哥哥,庚哥哥,澈儿不要走,澈儿要陪这你。”呆若木鸡的韩庚转身。“乖,澈儿乖,澈儿长大了……不用陪庚哥哥……澈儿不是想爹爹了吗……”希澈奋力地摇头,“不要,不要,爹爹不要我了,我只有庚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澈儿很努力了……”韩庚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希澈,心里不知所措,这个问题上,究竟怎么做才伤希澈最少,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了,纵使挽留的心那么强烈。他看不下希澈在这里受苦,看不下低微的奴仆也对他冷嘲热讽。韩庚还没有能力保护他周全,他的肩膀仍还不够温暖宽阔,希澈失去了的他永远也补偿不了他自责、恨自己、恨自己连心爱的人都守护不好。
烛光婆娑,烛泪凝结而落,一点一点熔了离别,悲伤成河。金老爷派人过来催了,明天澈儿就要离开了。三年,如一日,往事历历在目,韩庚和希澈躺在床上,并排,长久的沉默,韩庚不敢说话,他不愿在希澈面前落泪。“哥哥,会忘记澈儿吗?……”希澈回头望向韩庚。“当然不会了,希澈别胡思乱想,不记得庚哥哥答应过你什么了吗?……”韩庚笑着,心却在流泪。“记得,哥哥说等澈儿长大了会娶澈儿。”希澈抿着小嘴,眼中泛起丝丝笑意,韩庚心疼地抚着他如墨的头发。“可是……可是澈儿不是女孩子呀……”希澈搂住韩庚的腰,闷闷的声音里是无奈的痛,把韩庚的心一片一片撕裂。“澈儿,就算不是女孩子,庚哥哥也会去娶你的呀,哥哥爱你,很爱很爱,要把你捧在心里疼着,不过要等,哥哥把自己变得更强大,有能力保护你才行。你懂吗?”希澈流着泪点头,很坚决,他相信韩庚,他的庚哥哥从来没有骗过他,从来没有。
“哥哥,可不可以亲亲澈儿,从小到大,都没有人亲过澈儿呢!”希澈声音小小的,充斥着胆怯。韩庚望着澈儿稚气未脱的脸,那张他留恋了一次又一次的面容,他还从未亲吻过他吗?薄凉的唇轻轻抵触,好软,一片片的吸吮,甘甜流入心中也都化成苦涩。
“哥哥,别哭。澈儿是哥哥的,等着哥哥来接我,会乖乖听爹话的。”希澈甜甜的一笑,如冰印画般朦胧,却是深深地刻进韩庚心里,棱角分明。
马车上,希澈挥着小手,紧紧捏着韩庚给他的玉佩,那时庚哥哥所有的心意,包括那个小小的誓言,将一直一直陪伴着希澈,直到哪一天……实现。
秋风吹过荒芜的日子,飞鸟绝痕,才知道是那时花开的过客,短暂的光年到底留下拉多少追悔的印迹,无奈的相遇,无奈的别离,只不过已不是当初的松下稚子了,抽痛中多的那份是错误但却美丽的种子。这一年,韩庚十六岁,希澈十一岁。
“澈儿呢?怎么还不来?”金老爷追问着,丫鬟小竹已经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了,今天是七月初十,希澈的生日,金老爷请了很多生意朋友,这会儿人都到齐了却还不见希澈。“小竹,你去告诉爹我累了,不过去了……”白衣少年眉目深锁,掩饰不住的愁绪,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俊美半分,反而更添了几粉神韵。“公子,韩公子今天不会来了,您就别等了,再不过去,老爷要怪罪的。”小竹低着头哀求,五年了,每年这一天都重复着一样的事。第一年,希澈坐在池塘边,欢天喜地地等,一直到了夕阳下山,还没盼到思念的人,他急得哭了。“庚哥哥不会骗我的,他说过会来看我的呀!……”第二年,天下了大雨,不论家人怎么劝,他都不肯回到屋子里,坐在门槛上,可怜巴巴的,一直盯着门外,最后着了凉,烧得很厉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庚哥哥……庚哥哥……”第三年、第四年……
希澈起身,五年了,韩庚从未来见过他一面,等了五年、盼了五年,他长大了、明白了,原来自己多傻,年少是的诺言,有哪一个回实现,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感情早就让时间打磨得连棱角都没有了,韩庚忘了,庚哥哥不记得答应过澈儿什么了,甚至已经不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人来过……只有希澈还傻傻地记着,记着有人说过爱他,爱他一辈子,会来娶他。哈哈,他从未与爹说过,未与任何人说过,他们会嘲笑他的,不是吗?傻傻的孩子。
“澈儿,今年的元灯节很热闹,在凤来阁上,皇上会亲临,达官显贵都会到场,爹想带你去见见世面。”金老爷说着希澈木木地点头“听爹安排。”金老爷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儿子怎么了,自从打韩府回来,就换了个人一样,不喜不怒,整天整天地发呆,听话得像个没有思想的木偶,再也没有小时侯的活泼可爱了。
“小竹,帮我把头发束起来……”小竹乐呵呵地打理希澈的头发,她恍惚间觉得今天的公子很不一样,“元灯节会很热闹是不是?听说什么皇上呀、王爷呀都会去凤来阁。”小竹嘀咕着,希澈只微微地扬起嘴角,是呀!会很热闹,他也会去吧。慕亲王这几年开始理朝政了,韩庚已经成了朝廷最年轻英勇的将军了,五年多了,他长成什么样子了呢?更高了更英俊了吗?还认不认得出希澈了呢?……
果然拥挤的人群是意料之中的,希澈不喜欢拥挤,被推搡到了角落,有狠狠地摔了一跤、弄伤了脚,好痛,巨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落下,他咬着嘴唇抱怨着,“呀……快看,宫里的人来了,啊,是当今皇上……”人群中爆发了骚动,希澈抬起头、远远地望,在皇上身边的……那个……很耀眼、一袭白色的长袍里显尽了明亮、那俊朗的让人心醉的脸庞。希澈看见了,他看见了,韩庚坐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他是换上的亲侄子,还是如故,他朝每一个人小,暖进了心田,视线渐渐模糊了,希澈笑了,笑着流泪,那个光彩的少年成了万众瞩目的将军,而希澈自己呢,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悄悄地仰望,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曾经,那是他相亲相爱的庚哥哥,现在,他是江山百姓的大将军,未来,……不管怎样也不会再与自己有任何关系了。五年的时光、五年的差距,一片皆尽湮灭,希澈一直笑着,张开手心,是那块视若珍宝的玉佩,庚哥哥留给他的……全部。眼前的人已不在了,庚哥哥,你在哪里?……澈儿找不到你了,再也找不到了……
爱销魂,思念更销魂,感觉到的时候,已回不到最初,爱的可望而不可即,身后也就只剩下浮华杳爻有,两行清泪,不为谁流。希澈踉跄地转身,听不到嘈杂,只有风声、孤零零的风声,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一味地坚持换来这样的相逢,故人已不是故人,这下总该死了这颗心了吧……
韩庚焦急地奔走终于在楼下找到了金老爷。“金伯父,澈儿……来了吗?”“澈儿这孩子不爱热闹,没见他过来呀!……”韩庚失望地转身,那个淘气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爱热闹了呢?他疯子一样跑下阁楼,人群中早已不见那单薄的身影……
错过,把心痛延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