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个字，宣告了他们的终点。

贺时鸣一怔，揽住顾笙笙肩头的手不由自主放了下来。

心，倏地一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进小区，上电梯，站在1909房门前。

顾笙笙开了门，转身看向贺时鸣。

“贺叔叔，再见。”

沙哑的嗓音有些轻颤，还有竭力隐忍的晦涩。

贺时鸣下颌角绷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他们之间，还没到说再见的时候。

贺时鸣离开后，顾笙笙默默收拾行李。

她将有关贺时鸣的一切，都封箱放进了储物柜。

随后，她背了个简易书包，出了门。

贝岭湖畔。

南城的心脏之湖，左临北山，右衔大海。

当年母亲走后，顾笙笙遵循她的遗愿，将骨灰撒在了贝岭湖里。

“囡囡，妈被困在南城一辈子，不想死后也离不开……”

“带我去贝岭湖，那里更自由，妈想顺着湖流飘向大海……”

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又一次在她耳畔回旋。

顾笙笙赤脚踩在砂粒上，随后在湖湾处蹲坐下来，缓缓蜷缩躺下。

湖水寒凉，一波一波袭来，她却觉得异常安心。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不是躺在砂粒上，而是躺在母亲的怀抱中。

温暖至极。

“妈，我想你了……”顾笙笙轻声喃呢。

鼻血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淌落下来，顺着潮汐潮落消散。

她看着湖面荡漾的泽光，缓缓闭上了眼。

另一边。

贺时鸣回家后，心情一直处于沉闷的状态。

他脱下外套，口袋内的钱包摊开掉落下来。

垂眸一看，透明夹层内是一张他和顾笙笙的合影。

贺时鸣微怔，弯腰捡起。

照片中的顾笙笙，眉眼间透着青涩，洋溢着青春。

那是十八岁的顾笙笙，二十八岁的贺时鸣。

看着看着，他的心脏蓦地刺痛，好似经历了莫大的悲怆。

他压了压胸口，努力平缓情绪。

良久，贺时鸣似是想通了什么，从储物柜内翻找出曾经顾笙笙送给他的所有东西。

明信片，手表，帽子，相册，还有一条情侣围脖。

顾笙笙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他全都留着。

小心轻柔放进纸箱后，他决定去找顾笙笙。

这一次，换他来主动。

刚出门，贺时鸣在单元楼下看到了宋颖的身影。

宋颖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心中已然明了。

“原来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就是顾笙笙。”

贺时鸣没说话，将纸箱放在副驾驶。

宋颖继续自说自话：“以前我觉得我能走进你心底，但现在我才知道……我彻底输了。”

“贺时鸣，祝你和星星幸福。”她由衷道。

贺时鸣看向她，喉结微动：“谢谢。”

他开着车，朝江景公寓驶去。

一路上，他心口压着的沉闷感依旧久久未曾散去。

似乎越靠近公寓，他的呼吸也更为沉重压抑。

这时，贺时鸣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贺时鸣吗。”是徐蔓语调颤抖的声音。

“是我。”贺时鸣的心倏地一紧。

听筒那端骤然响起徐蔓的嚎啕大哭声：“快来医院，星星……星星不行了……”

贺时鸣手一抖，极速调转车头。

医院。

贺时鸣匆匆赶来三楼抢救室，看到衣裳沾满鲜血的徐蔓站在走廊上，浑身止不住颤抖。

他大步走去，还没开口说话，徐蔓就直接腿软栽倒。

贺时鸣连忙伸手，搀扶着她在长椅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贺时鸣嗓音中透着慌乱。

徐蔓竭力缓和情绪，声泪俱下地告诉了他顾笙笙的病情。

还有这些年，她对他的等待和思念。

“贺时鸣，我真的不想打扰你……可我怕小星再也醒不来，我好怕……”

贺时鸣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握着火柴盒的手却不停发抖。

“她一定会醒来的。”他像是对徐蔓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徐蔓哭红了眼，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没人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看着她遍体鳞伤走到现在，却什么都帮不了她，只能逢人说一句……她真的太苦了……”

贺时鸣眼眶通红，手中的香烟被他生生折断。

“等她醒来，我会对她说她想要的那三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上的两个人都备受煎熬。

徐蔓走到窗户位置，双手合十对着上天祷告。

“神啊，求你保佑她，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和难，还没好好享受过……不要让她离开，求你……”

一侧的贺时鸣，整颗心也一阵揪痛。

三天前刚送走林父，他不敢相信，当时的顾笙笙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明明亲眼看着她躺在医院输液，却相信她只是寻常的低血糖！

贺时鸣攥紧拳头，通红的眸底满是愧疚和悔恨。

六个小时过去，手术室外的灯熄灭，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贺时鸣身躯一僵，想要朝医生走去，却发觉两腿蓦地无力，根本动弹不了。

徐蔓看着医生，抹掉眼泪趔趄跑去。

“医……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神色看着他们。

垂下眼睑，对他们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徐蔓‘咚’地一声跪坐下去。

贺时鸣握着火柴盒的手无力松开，十根火柴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