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死，我也要死个清楚，死个明白！”
崇祯的声音充斥着坚定，语气中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然。
他是大明的皇帝，纵然已经决心赴死，纵然他明白后金入关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他依旧忍不住，想要听一听这后世究竟发生了何事。
崇祯的声音，也让愣住的林毅猛然回过神来。
连忙伸手扶住了崇祯的双臂，将对方的身体托了起来。
眼前的这位这并不演员，而是真正的崇祯！
是大明的皇帝！
他如何当得起这一拜？
随后。
林毅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死后，大明虽亡，但明心未亡。”
崇祯瞳孔骤然一缩，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小心地看着林毅。
林毅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范景文？”
“自是记得，范景文乃是我大明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崇祯苦笑一声，略微有些晃神。
依稀间，那张熟悉的面容，仿佛还在他眼前晃荡，清晰无比。
林毅平静开口：“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城池失陷，起义军拥入京师，包围官宅府第。范景文以为陛下南逃，于道旁的庙中草拟遗疏：‘身为大臣，不能灭贼雪耻，死有余恨。’随后，赴双塔寺旁古井死。”
“享年五十八岁！”
崇祯身子微微一晃，通红的双眼中再度有泪涌出。
范文景清廉正直，刚正不阿。
却因党争多次被罢官。
前几日，范文景还曾劝他：“固结人心，坚守待援。”
可他，如何等？
却不曾想范文景误会他之深，也未曾想范文景会慨然赴死。
不！
他不应该想不到的，以范文景的性格，又如何能不赴死？
林毅话音微微停顿，就再度响起。
“新乐侯刘文炳……”
崇祯猛然抬头，那噙满泪水的双眼颤动了一下。
“他……”
崇祯嘴皮子颤抖着，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林毅看着崇祯略带惊恐的双眼，缓缓说道：“刘文炳曾言：‘身为戚臣，义不受辱，不可不与国同难。’”
“城陷后，刘文炳家中老幼十六口全部投井而死。”
崇祯浑身一颤，紧闭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好半天。
才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地问道：“还有谁？”
“户部尚书倪元璐，左都御史李邦华、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大理寺卿凌义渠、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
林毅每提及一人，崇祯的脸色便再白一分。
这些，都是大明的臣子。
都是忠烈之士。
他如何能不记得？
到现在，他依旧还能清晰地记得每一张面孔，记得和这些大臣、贵胄于大殿之上议论国事！
他又怎么可能会忘记，怎么敢忘记？
林毅抬头，看向天边的被血光映得绯红的云彩，叹息道：“景文等树义烈于千秋，荷褒扬于兴代，名与日月争光！”
林毅缓缓的叹息声，一下子戳中了所有观众的心里。
“每个朝代，都有明君，都有昏君，但明朝，真的没有一个是软骨头！”
“华夏忠魂，英烈千秋！”
“纵然大明亡了，但大明的气节没有丢，这便是华夏民族的精神传承！”
历史研究院。
赵廷元也同样幽幽叹道。
“悲歌慷慨千秋血。”
“文采风流一世宗。”
“我亦年华垂二九。”
“头颅如许负英雄。”
能让满清编纂之《明史》评价，烈于千秋，荷褒扬于兴代，名与日月争光。
足以证明范文景等人，忠烈之事迹。
但。
大明烈士不计其数，但能于史上留名者，为数不多。
如雷贯耳者，更是少之又少！
屏幕中。
林毅望着脸色惨白到极致的崇祯，心中叹息不已，纵然他知道崇祯得知后世的真相，会有多悲伤，会有多痛苦。
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林毅再次开口。
“皇太极即位后，改国号为清，意为清之帝王。”
“然而。”
“却以‘剃发留头’、‘不从者斩’等铁血手段，强令统一整个中原。”
听到这话，不仅崇祯面色铁青，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就连他身后的王承恩，也是脸色惨白。
差点没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能剃？
这……
这是要命啊！
“江阴百姓为了抵抗剃发令，发动全城进行抵抗，诸生许用等人于明伦堂共同立誓：头可断，发决不可剃!我中华男儿岂可失身！”
“书吏张贴布告，却将笔仍于地上，就死也罢！”
“清朝大怒，派二十四万清军铁骑，领两百多门红夷大炮攻打江阴。”
听到这话，崇祯和王承恩呼吸急促了起来。
两百多门红夷大炮攻城，江阴百姓不过十万余人，仅凭一城之力如何能够得扛得住？
完全是以卵击石！
就在两人心中惶恐的时候。
林毅的声音陡然拔高：“江阴被清军围困八十一天，十万江阴百姓血战孤城，毙清军七万五千余人，包括王爷三名，大将军十八名！”
这一刹那。
崇祯直接屏住了呼吸，双手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江阴十万百姓中有多少妇孺幼童，他无法去估算，但江阴的病例和清军相差至少有三倍，在这种悬殊的力量下，竟然能够击毙清军七万余人。
斩杀王爷三人，大将军十八人。
这样的战绩堪称奇迹！
大明百姓尚且能够如此，可他呢？
他堂堂一国之君。
竟然没办法让整个大明同心协力，共同御敌，这是他的悲哀！
崇祯失魂落魄。
下一秒。
却看到林毅的双眼再次看了过来。
凌厉无比。
“城破，江阴百姓九万七千余人无一人投降，全城上下男女老少，纷纷与清军血战到底，力不能从战者，皆投河而亡。”
“即便是七岁孩童，毅然赴死，无一顺从！”
“八月二十三日，全城殉国！”
林毅声音振聋发聩，犹如滔天之怒，犹如天边剧烈翻滚的血云。
“噗通！”
崇祯和王承恩接连跪地，头颅低垂，仿佛恨不得钻进泥地之中。
这一跪。
跪的是江阴百姓。
跪的是英勇忠烈。
跪的是先祖先烈！
可他们。
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面目以一跪了之？
